葉靈兮推開林初尋的房門,就看見林初尋坐在桌子前面,一頁一頁翻看著《金剛經》,很認真的樣子。被軟禁了這麼多天卻毫無焦躁之『色』,倒真算是個人物。
林初尋看見葉靈兮逆光站在他面前,冰霜一樣的表情帶出了一絲厭惡,他忙低下頭,默唸了幾遍“阿彌陀佛”。
葉靈兮吃了癟,卻好似沒放在心上,她支開了門口的守衛,關上門,坦然坐在了林初尋的對面。
林初尋才不想搭理她,甚至不想看見她,所以從座位上站起來,打算換一本經書調整一下心情。
葉靈兮沒有給林初尋逃避的機會,她說“今天是你來這裡的第四天,明天你就要被轉移出京城了。很多事再不做,就晚了。”
林初尋不知道葉靈兮說話的意思,只認真翻找著經書。
“就算無為神僧的處境你不在乎,周止的計劃你沒必要了解,英王的近況,我想你是希望知道的。”
林初尋的手指停下了動作,眼瞼垂著,說“你不用勸我什麼。我現在身上有傷,暫時出不去,不過我不介意告訴你,我是一定會逃出去的。”
“我不是說客。”半晌,葉靈兮說。
林初尋冷笑了一聲,終於轉過身來,說“你當然不是說客,你是細作啊,是在英王府隱藏了三年卻能功成身退的細作。在下佩服的緊呢!”
葉靈兮的眼神有些閃爍,在林初尋居高臨下的審視之下,她覺得自己越發的渺小可憐。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在英王府這麼長時間卻沒人發現嗎?為什麼連紅豆館都沒人發現?”
“這還不簡單?真正的米男,早已經死在你的手裡了,神不知鬼不覺。”
“米男確實已經死了,”葉靈兮說,“但不是死在我的手裡,我沒有殺她……”
三年前的早春時節,天乍暖還寒。冀州邊上一個叫小張村的地方,此時正熱鬧著哩。小張村最富裕的張老勺子家,正在給兒子籌備婚禮。
張老勺子在冀州城裡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廚,前兩年才回鄉,有見識、講體面,兒子成親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熱鬧。巧得很,有個雜耍班子前天經過小張村,被張老勺子截住,央求了半天,請人家在明天的婚禮上表演節目,價錢還算豐厚。
雜耍班子裡一共八個人,為首的是個花白了鬚髮的老者,手下的孩子們歲數都不大,一個小姑娘和六個小夥子。他們接受了張老勺子的邀請,並暫時住在村口的關帝廟裡。
見過雜耍班子的人都說,這麼水靈精神的姑娘,到處漂泊賣藝,可惜了。
天公不作美,婚禮前夜,天上突然下起了雪,天驟然冷了幾分。也正是這一天,有個年輕的『婦』人推開了關帝廟漏風的門。
『婦』人也不過是個新婚女子,只是丈夫在婚後不久就去邊關打仗了,留下她一個人看家。她說自己叫米男,獨自在家悶得無聊,想請雜耍班的小姑娘來家裡坐坐。
帶著家人般溫暖的邀請讓葉靈兮無法拒絕。跟著師父以雜耍藝人的身份四處奔波,聯絡前朝遺臣,她以為自己的心早就被隨時而來的風霜動硬了,誰知道那天晚上,她遇到了親姐姐一樣的米男。
那天,米男給早已凍得渾身發麻的每個人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面,然後留下米男跟她住了下來。
米男與其他的女子不同,她的眉宇間總帶著一股英氣。葉靈兮問起來,米男憨笑著說,她爹是個武將,戰死了,如今丈夫也成了武將。她自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的,全沒個女孩子的樣子。
葉靈兮笑著說,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