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溫從吧檯裡搶出來,把父親拉走了。本尼過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青年,是活下來的迪姆同謀中最招人注意的一個。
桌邊的談話又回到今天的大事上。喬新想打聽a枝中有沒有人願意換到b枝值班,他的女伴是b枝的,兩人輪值時間不一樣,沒法見面。這種交換本來必須由統領批准,可如果交換雙方都樂意……有人說,軍需部有個青河女人可以中介代理這種事,當然,你得為她提供她所需要的好處才行。“該死的買賣人,做什麼都有價碼。”西利潘喃喃咒罵。
特林尼開口了,講了個故事,給大家開心解悶。這其實是件真事兒,但他有意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讓別人覺得是瞎編出來的。故事講的是由他負責的一次長期值班。“五十年,我們只有四班人。最後我只好打破規定,批准在飛行途中生孩子。可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有了一個重大利好……”
範正要說到最精彩的部分,特魯德·西利潘一捅他的肋骨,“噓!青河的貿易之神啊,你的死對頭來了。”桌旁一陣大笑,範瞪了西利潘一眼,回頭張望。奇維·林·利索勒特飄進門口,空中一轉身,落在本尼·溫身旁。酒吧里人聲暫停,天花板旁特林尼一夥人聽到了她的話。“本尼,那些交換表你拿到了嗎?岡勒可以替你—”兩人飄到遠處,聽不見他們說什麼,房間裡的談話於是重又開始。奇維的態度顯然很積極,拽著本尼的胳膊談交易。
“是真的嗎?她還在管穩定龐雜體的事兒?範,不是說你負責嗎?”
喬新臉一皺,“你省省吧,特魯德。”
範抬起一隻手—老傢伙惱羞成怒,但又極力繃出大人物的模樣。“我早就說過,我晉升了。利索勒特只管具體細節,我總體負責,直接向勞統領彙報。”他望著奇維的方向,裝出仇恨的目光。不知現在她在搞什麼名堂。這孩子真是了不得。
從眼角余光中,範瞅見西利潘抱歉地朝喬新聳聳肩。他們都知道範是個不中用的老廢物,但卻很喜歡他。他的故事也許淨是胡扯,可是很好玩。特魯德·西利潘的毛病在於不知道適可而止。這會兒,這傢伙或許會想個什麼辦法對他作點補償。
“厲害。”西利潘道,“我們這兒可沒幾個人能直接向統領大人彙報工作。跟你說點奇維·林·利索勒特的事兒吧。”他先瞅瞅酒吧裡都有誰,這才說道,“你知道,我在雷諾特手下負責管理聚能者,我們,嗯,為裡茨爾·布魯厄爾的監控部門提供技術支援。我跟那個部門的夥計們聊了聊。那個女人,她玩的花招可真不少,你簡直想像不出來。”他朝酒吧裡的傢俱一擺手,“你以為這些塑膠都是打哪兒弄來的?她接過了範過去的活兒,整天都在下面的龐雜體上。產品都被她分流出去了,給了本尼這種人。”
桌邊的一個人衝西利潘晃了晃冰鑽釀品的泡囊,“你也有好處嘛,而且好像還挺喜歡這種好處。對不對,特魯德?”
“你也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和本尼·溫他們動的可是統管資源啊。”桌邊眾人臉色凝重地點著頭,“不管咱們有什麼好處,這仍然是盜竊集體財產。”眼光凌厲如刀,“要放在大瘟疫時期,比這更重的罪名沒幾條。”
“話是這麼說。但這些勾當統領都知道,又沒給這兒造成什麼大損失。”
西利潘點點頭,“是的。他們這段時間容忍了這種事。”笑容變得有點邪,“也許是因為她跟勞統領睡在一張床上。”
流傳的訊息不少啊。
“你瞧,範,你是青河人,但你從根子上說是個戰鬥員。哉士是最崇高的職業,不管你的血統如何,有這份職業,你的身份就高。明白嗎?一個社會分很多層次。”西利潘的高論顯然是別人灌輸給他的,“最上層是統領階級,照我看稱作領袖階級更合適。下面一個層次是軍事領導人,他們之下是計劃員、技術員和戰鬥員。再往下……只不過是各種各樣寄生蟲罷了:從有益於社會的階層中被刷下去的人,在社會體系中給他們一個位子。他們之下,是工廠工人、農民。最底層—集中了所有社會渣滓最惡劣的方面—就是生意人。”西利潘滿面笑容,望著範,顯然覺得自己是在替對方說好話,因為他把他放在天生的高貴者中間,“生意人只能吃死人,還有馬上就要嚥氣的人。這幫弄種,連下手小偷小摸的膽子都沒有。”
特林尼早就在自己身上塗了一層保護色,但即使對他扮演的角色來說,這番分析仍舊無法消受。
範勃然作色,“告訴你,西利潘,青河發展到現在的水平已經幾千年了。隨便怎麼說,這都是了不起的成就,不是什麼失敗。”
西利潘同情地笑了,他是真心的。“我知道,這種話你接受不了,特林尼。你是個好人,忠於青河也應該。以後你會明白過來的。我們周圍總歸少不了買賣人,不管是在小衚衕裡兜售違禁品還是在星際鬼鬼祟祟。會飛來飛去的小商小販管他們那一套也叫文明,其實只是一幫烏合之眾,攀在真正的文明周圍得點好處罷了。”
範悻悻地說:“我從來沒遇上這種事:被恭維得這麼厲害,同時又被貶了個一文不值。”
眾人大笑起來,特魯德好像覺得自己那番說教讓特林尼心裡暗自高興。範說完了剛才被打斷的小故事,這回沒人打岔了。閒聊轉向對阿拉克尼蜘蛛人的猜測。通常,這種事範會凝神傾聽,一個字都不放過,表面上卻裝出不感興趣的模樣。不過今天,他的不熱心不是裝出來的。他的目光落在吧檯那邊,奇維和本尼差不多到了他的視線之外,兩人正激烈地談著什麼交易。雖說特魯德·西利潘被易莫金人那套胡說八道的理論搞壞了腦子,但他的有些話還是對的。過去一兩年間,這裡發展出一個欣欣向榮的黑市。不是吉米·迪姆那種激烈的反抗,在參與黑市的青河人看來,這種事根本不是什麼反抗,只不過繼續做生意過日子罷了。本尼和他父親還有其他幾十個人不斷做點小動作,有時甚至直接違反統領大人的法令。到現在為止,勞沒有采取什麼懲治措施;到現在為止,青河的地下貿易改善了幾乎每一個人的生活。這類事範以前見過一兩次,都發生在青河人不能作為自由人做生意,卻又無法逃脫、無法戰鬥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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