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顯是已被亂軍劫掠一空,周池羽見無數種亂軍之狀,想來百姓吃盡苦頭,造成這等慘象。看來並非是皇上一時戾氣、狠厲無情,而是亂軍之行實在令人髮指,不殺何以平民憤!
待到將士集於點將臺,周池羽出詔宣敕皇上招撫之諭,一字字地將皇上釋罪之諭說給眾人聽,再把裱金聖旨一觀。
遠處有青煙冒起,不遠處,掛著薛番的頭顱,被箭簇射的面目全非,腐朽惡爛,軍校們亂哄哄的傳看著聖諭,毫無綱紀,讓周池羽的眼眸沉了又沉,這幫亂賊,上對天子,下對百姓,毫無敬畏之心。
薛嘲待軍校傳看後,把聖旨揣進懷內,上前朝著周池羽拜道,“末將便著人開城門,叫將士把兵器都收了,出城歸營”,見周池羽點頭,薛嘲領著於連和諸位軍校離去。
周池羽率華衣、華玉及禁衛等人,靜候在街角一隅,烈風吹起她的髮絲,眼眸深沉如墨,紋絲不動。
夕陽徐下,把周池羽的影子拉的很長,風吹鼓著她絳紅的大氅,翻飛如紅蝶,又直直撲向遠處,層疊起伏的紅霞,攪散了朵朵綿雲。
隨著日頭落下,氣溫驟降,灃州城開始變得冷寂、森然起來。
周池羽拉過蘇沐雪的手,左右看了看,冷著臉道,“蘇大人,膽子好大,竟敢孤身留在灃州,與亂軍為伍!當真不要命了!”,
蘇沐雪臉上比她還焦急,說道,“池羽,你為何要以身犯險!”,“雖亂軍肯降,但防生變,若是出事,如何是好?!”,
見她一心想著自己的安危,周池羽頭微低,眸淺闔,低聲問道,“怕嗎?”,蘇沐雪的手在闊袖裡,捏了捏她的手,道,“不怕”,周池羽勾了勾嘴角,淡淡看她一眼。
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銳利的箭鳴聲,城中亂軍已聚在城頭,這聲響箭便是薛嘲下令開門投械。
華玉聞之,自身後取出長弓,弓身頗為沉重,華衣蹲下架住,華玉引臂拉弓,臉上閃過紅暈,輕喝一聲,弓弦如滿月,箭尾繫著象徵公主身份的黃緞帶,掠過城牆,朝外射去。
城中百姓聽聞箭響聲,偷偷開了窗縫,往外張望著,不知是何情況。
隱匿在城裡各處的亂軍守兵,紛紛走出來,鐵甲槍影紛亂,把殘羽斷劍扔了一地。
雖然這幫亂軍將士殘殺朝廷官員,占城擄民,早將生死不顧,但得朝廷釋罪寬諭時,一線生機擺在眼前時,大多數都是一掃憂慮,迫不及待的出城投械。
有兵過來拜道,“統領邀蘇大人去城門監開城投械之事”,蘇沐雪想開口讓周池羽留下,她卻說道,“走罷,我與你同去”。
風霜侵蝕的高牆,灰塵簌落,轟然幾聲,厚重的城門,在眾人視野裡,緩緩開啟。
城外,李乘風率八百親軍,銀甲長槍,策馬肅然而立,見到此景,周池羽眉眼緩了緩。
慶州八百親軍從城門而入,收繳亂軍所投槍箭弓劍,歸入城中武庫,又點了數十名軍校,去與亂軍核實兵籍簿子。
李乘風領著部下立馬在灃州城之外,看著裡面的亂軍一個個棄械脫甲,登名入簿。
周池羽領著眾人站在一旁,眉眼微涼,已派人去銜縣皋山通傳,想來不多時,五千慶州將士,便能趕到灃州城,把這幫亂軍悉數剿滅。
從早上臨陣、晌午入城談判、下午監其投械入簿,周池羽幾乎顆粒未進,可她絲毫不覺飢餓,入城時見到薛番人頭的模樣,已讓她倒足胃口。
待到大半亂軍繳甲之後,一輪彎月爬上了高牆之上,清輝灑落,百姓人家燈火亦亮。
慶州將士趕到灃州就在眼前,周池羽握了握手指,指尖冰涼,她轉頭對薛嘲道:“既已入夜,不如關了城門,讓灃營將士到城外銜縣做收械登簿之事。聖諭已下,待軍糧補給後,灃營將士得駐守銜縣”,
薛嘲略有些疑心地皺眉,他抬眼看城外不過數百人的親軍兵馬,猶豫片刻,方道:“便依殿下所言”,隨即下令,將尚未繳甲記名計程車兵們盡數驅往灃州城外,令已被收械的將校們同入銜縣,以監士兵。
蘇沐雪聽到周池羽和薛嘲的對話,臉色變了變,望著緩緩關閉的城門,開口道,“殿下,城外風大,不如到城中歇息,此處有微臣監事即可”,
周池羽微涼的眼眸掃過她,道,“本宮留下,蘇大人可回城去”,蘇沐雪不肯,“那微臣便留在此處陪著殿下”,周池羽沒有說話,望著遠處平原處,漸漸出現飛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