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刀槍不入的,胡攸之請教過縣衙的武師,武師說這不足為奇。首先,用來表演的長矛不是真正的長矛,表演的長矛,矛尖並不鋒利,而且握杆軟彈;再者,只要掌握了一定的技巧,按照一定的方向用力,再在夥伴的配合下,普通人也能做到喉不僅如此,什麼胸口碎大石,上刀山下火海之類的,不過技巧使然而已,神功之說純屬扯淡。他說但凡抓住一個自稱神功附體,刀槍不入的,到他面前,他只需一刀就可以破了他的神功。
越來越多的村民,不事生産,反而轉信白蓮教,這讓胡家少了不少佃農,收入受到一定的影響;再者,白蓮教佔山為王,打家劫舍,讓胡家的店鋪買賣大受損失。
胡攸之決定給白蓮教一點教訓。
他重金請了鏢局,代為押送一批貨物,並把這個訊息巧妙的透過已經是三師兄的牛二透漏給白蓮教。白蓮教以為他們還是和普通客商一樣軟弱可欺,遂亂哄哄的一群人一擁而上,企圖劫取貨物,哪知他們碰見了真正的練家子。鏢局的武師,各個自幼習武,刀槍棍棒嫻熟,生的也十分精壯。貨物的安全,關乎到鏢局的信譽,因而鏢師們抄起家夥,各個抖擻精神,與白蓮教的教眾纏鬥。
白蓮教眾百十來人,人數是鏢師們的數十倍,但身體素質參差不齊,還有不少歪瓜裂棗,加之指揮不當,只知橫沖亂闖,一旦遭受損失,又都做鳥獸散,毫無鬥志。於是白蓮教很快敗下陣來,不單死傷了數十人,還被生擒幾個人,被送往縣衙關押。
敗逃回來的教眾們把此事告知了大師兄,大師兄大為惱怒,他大罵不已,說他們天兵天將,縣府也敢關押,簡直是“目中無神”!簡直是目無王法!他令二師兄帶一幹人前往縣衙要人,務必把被關押的教眾帶回來,同時要鏢局賠償損失,否則他只需打個響指,鏢局即一片火海。
二師兄帶著十餘人前往富縣縣衙要人。二師兄聲稱自己是鬥戰勝佛孫悟空轉世,刀槍不入,讓縣府乖乖放人,否則整個縣衙他都不會放過。
縣令哪裡肯聽這幫妄人的妄論,令武師帶著幾個捕快,手執大棒,一頓殺威棒,把二師兄和教眾亂棍打出,並責令他們,若是再無事生非,定不輕饒。
二師兄當著眾教眾的面,被亂棍逐出,哪裡咽得下這口氣,更主要的是此事若傳回白蓮教,作為鬥戰勝佛孫悟空轉世的二師兄被衙差亂棒羞辱,他顏面何存。
二師兄一咬牙,一跺腳,隻身闖入縣衙,還未及說話,被武師一個擒拿手如捉小雞一般拿住,動彈不得。
得知此事的胡攸之來到縣衙一看究竟。被松綁的二師兄兀自嘴硬,自稱是天神下凡,刀槍不入。胡攸之把武師拉到一邊密議,說不妨拿這個妄人試試,看看他是否真的身懷絕技。武師有些擔心,怕鬧出人命。胡攸之笑笑,說他們都是白蓮教亂民,死有餘辜。說著他一併朝大堂使了使眼色。武師會意,富縣縣令是胡攸之的親舅舅,即便出了事自然有胡攸之頂著。
胡攸之把縣衙外等候的白蓮教眾都請到縣府內武場,請求大家做個見證,說二師兄如果真的刀槍不入,縣府立即放人,同時再請大夥吃一頓好酒,教眾們頓時歡呼雀躍。
武師單手拖著斬馬刀,刀尖在沙地上拖出了一條細線,來到二師兄身前,他提起斬馬刀,雙手執刀高高舉起,刀片反射的陽光,明晃晃直刺人雙眼。
二師兄站在武師面前,強做鎮定。刀劍劃地的聲音,鑽入他耳朵,又化作涔涔冷汗,從他額頭上、鼻尖上滲出。二師兄口中念念有詞:“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待看著武師揚起的明晃晃的刀片時,他突然大聲的唸叨起來:“天靈靈地靈靈,齊天大聖來顯靈!”
武師暴喝一聲,一刀劈下。
只見二師兄像個被掛起的死豬一樣,自左肩至右下肋,被生生闢作兩半,鮮血、內髒、腸胃流了一地,登時就死了。
一旁觀看的教眾,各個嚇得呆若木雞,等得到命令可以離去時,紛紛屁滾尿流的落荒而逃。
胡攸之冷笑著說:白蓮教眾,烏合之眾而已。
白蓮教此時卻顧不上二師兄的死,眼下他們有更大的麻煩。
大夥兒沒有飯吃了。
經年累月的擴張隊伍,加上最近關於世界末日的宣傳,富縣白蓮教教眾日益龐大,竟有5千人之眾。先前覺得人多力量大,如今反倒覺得,每多一個人,不是多了一分力,而是多一張嘴。
大師兄召集三師兄、四師兄商量對策。眼下糧食已經告罄,如果不解決吃飯的問題,教眾們肯定一鬨而散,再想凝聚起來就不容易了。
四師兄說距離預告的世界末日,只有20天左右的時間,大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反了他孃的,反正不久後大家死絕了,也沒人追究。就是沒有發生末日,大家吃飽喝足享樂美了,也不虧,總好過於大家在這裡平白挨餓混吃等死。
四師兄的說法,三師兄深以為然。他說富縣最大的富戶胡家,就在二十裡地外胡家圩子,大夥管他借糧去。
大師兄沉吟良久,決定三更起床,四更造飯,五更出發,向胡家圩子進軍。
對於白蓮教的異動,官府並非沒有絲毫防備。
胡攸之這邊,也勸說富縣縣府有所行動,以防白蓮教坐大滋事。
胡攸之說白蓮教借宗教故事,諷喻朝廷政務。他說白蓮教宣傳說雖然如今黑暗勢力佔優勢,但彌勒佛最後一定會降生,光明最後一定會戰勝黑暗。白蓮教主張打破現狀,鼓勵人們鬥爭。僅僅這一點就吸引了大量貧苦百姓,使他們得到啟發和鼓舞。加上教首師兄們平日的傳授經文,用符咒、拳術、氣功等戲法故弄玄虛,大量無知的百姓被牽連進來,縱之必遺患無窮。
縣令不以為然,他說白蓮教那套唬小孩子說辭,變戲法般的手段,也就糊弄下無知百姓,不用和他們較真。縣令還對胡攸之說,當真認為官府無所作為麼?剿了那麼多年的亂民,怎麼一直沒有剿滅呢?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弓箭藏,沒有了亂民,他西安總兵鄂昌每年哪裡來那麼多剿餉呢,又以什麼名義盤剝百姓呢?
縣令拍拍胡攸之的肩,說讓他多學學這招“養寇自重”。所謂槍炮一響,黃金萬兩。其實都是買賣而已。
而白蓮教,不過是大家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回到家的胡攸之依舊憂心忡忡,他擔心養寇不慎,反遭其害,他更擔心自己也不過是大人物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突然僕人來告,說大批白蓮教向他們胡家圩子湧來,有上千人之眾。胡攸之爬上圍牆極目遠望,見漫山遍野人頭攢動。他力勸父親舉家遷入縣城躲避,他說教眾們是亂民,居心不良,必然引發禍端。胡父不以為然,他說教民大部分不過是饑民罷了,求得一口飯吃而已,不用和他們一般計較。胡父同時讓胡攸之前往縣城請官兵過來,以防教民賴著不走。
胡攸之知道他父親是捨不得家中囤積的幾囷n)糧食,他告訴父親,教民們有所求,一定要盡力滿足,不要和他們起沖突。還有,要把他妹妹,還有其他家中女眷藏好,不能給教眾發現。胡父說無妨,白蓮教的三師兄以前就是他們村裡的牛二,牛二家裡窮,經常吃不上飯,他們胡家還經常接濟他家呢,大家鄉裡鄉親的,想來一定無事。
胡攸之心中依舊惴惴不安,但也只得騎馬趕去縣城請官兵,希冀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