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把《石頭記》遞給顧若蘭,她轉身把書塞回不起眼的夾縫中,一邊說道:“最近那個崔禦史不來煩我了,你知道什麼原因麼?”
阿成笑道:“這寒冬臘月的,興許是他嫌天冷,不願出門。或者他妻子管的緊,把他禁足了。亦或者上門討債的把他門都堵了,他出不來。”
若蘭看著阿成,說道:“我聽說本來吏部要放崔禦史做福建學政的,名單都擬好了,不想提交軍機後,被軍機駁回了。學政是肥差,三年學政做下來,敬銀能收不少,收的學生以後也會常有孝敬。這學政一駁回,他平日裡賒欠銀子的債主,紛紛上門討債,他是真的被堵在家裡出不了門了。”
阿成冷笑道:“崔禦史是乾隆六年的進士,十四年的官做下來,想不到還是不見長進。禦史!聞風言事,直達天聽,看似權力重大,實則一無是處。他拎不清,看不透這一點,活該落得此下場。”
若蘭笑道:“想不到方公子雖然是個商人,但竟然有如此手段,顧某佩服!”
“只怪他太把自己當回事,平時裡頤指氣使,不把這些商販看在眼裡。但凡他對商販沒有那麼大的官威,別人也不會這樣落井下石。對了,你怎麼覺得我是商人呢?”
“難道你真是科爾沁親王不成?小樓信口胡言,他那麼一說,我也就那麼一聽而已。”
阿成笑了:“就喜歡和聰明人聊天。”
顧若蘭沏好茶,遞給阿成。
“你知道麼,你稱自己‘顧某’時,樣子還挺可愛的。”阿成輕輕喝了一口,說道。
顧若蘭莞爾一笑,捏著聲音說道:“那要奴家怎麼自稱,公子才會覺得舒服一點呢?我這樣說話,你是不是會喜歡一點。”
“噯!你別說,還真是!”阿成閉著眼睛,說道:“這樣聽著,才和你的樣貌相配。你平時說話的樣子,語氣真的和一個男人沒差。”
顧若蘭哈哈哈的笑了。
“還有你寫的字,剛毅遒勁。揮毫間,一副男子漢的氣概。你是不是覺得女兒身委屈你了。”阿成笑道。
“是的呢。要是個男兒身,我也能考狀元,我也能上戰場。”
“那你是不是……”阿成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對女孩子……”
“我對女孩子沒興趣!”顧若蘭斬釘截鐵的說道。
看著牆上的臨摹的一副碑帖,阿成來了興趣,說道:“這幅碑帖,是你寫的麼?從哪裡臨摹的。”
顧若蘭望去:“從一個舊書畫市場淘來臨摹的。筆鋒是隋唐字樣,可惜現在都是轉刻的,沒有了本來的石碑,不能見到真實面貌,挺可惜的。”
阿成仔細看了看,說道:“多年前我收集了一塊石碑,字樣和這個極其的像,可能是隋唐時期的,下次帶給你看看。”
“真的!想不到你還是個摸金校尉呢。”
“那是!我還是個湘西趕屍道人呢。挖出的石碑,都是趕著屍體給我抬回來的。”
兩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茶盡續酒,顧若蘭乘著酒興,彈唱了一曲《眠香》。
《眠香》是《桃花扇》的一個曲目。講的是侯方域初上媚香樓,其時正值暮春三月,桃紅柳綠,春情無限。媚香樓上,侯方域與李沉浸在“春宵一刻天長久”的濃情蜜語當中。
婀娜的身姿,婉轉的聲調,魅惑的眼神。此時此刻,阿成陶醉在顧姑娘的柔情當中,絲毫不見她往日英朗的狀態。
阿成牽起若蘭的手,碰盞時,酒不經意灑在了她手上。阿成掏出絲巾,給她擦拭。
展開手巾。一個字跳入了阿成眼中,他神色一愣。
顧姑娘敏銳捕捉到了他的這個表情,接過絲巾,看到絲巾一角娟秀著一個“兮”字。
她舉起絲巾聞了聞,笑道:“方公子還真是風流倜儻,處處留香呢!”
阿成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若蘭仔細端詳著繡刻的花紋:“她一定很美,對吧!名字帶有‘兮’,也一定是一位很有韻味的姑娘。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唄。”
阿成笑笑:“你不會感興趣的。”
“我很感興趣。你就說說嘛,我也就聽聽。”
有些意興闌珊,阿成起身:“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不送。記得你答應送我的石碑。”
“我真有事,我要趕去熱河行宮。”
“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