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向鴇媽介紹著阿成,說阿成是科爾沁親王之後,家世顯赫,資財巨萬,此次奉旨進京面聖,閑暇之餘,聽聞京城六釵之名,故而來一探究竟。第一個,就先來看怡香院的若蘭姑娘。
說著,小樓塞給鴇媽一張500兩的銀票。
鴇媽看阿成氣宇軒昂,不像是個普通家庭的人,加之500兩銀票明晃晃的在手,自然喜笑顏開。她招呼著阿成,諂笑道:“若蘭姑娘在香閨中靜候公子。姑娘她生性耿直,若是有得罪公子之處,還望多多海涵,有什麼需要老身幫忙的,公子直言即可。”
小樓沖阿成眨眨眼,目送阿成進了顧若蘭的房間。
鴇媽囑託顧若蘭好身招待貴客,並向阿成鞠躬行禮後,從外把房門帶上。
顧若蘭雙手扶左膝,微微下蹲請安後,自行坐下,舉手示意阿成隨意就好。
顧若蘭的閨房,一廳一室,裝飾不似一般的女子的或香豔奢侈或清雅芬芳,她的閨房以白色為主色調,裝飾大氣而舒朗。
阿成環顧四周後,視線再次落在了顧若蘭身上。
顧若蘭左手撫紙,右手提毛筆,在硯臺上撚了撚,放在筆架上,抬起信紙,輕輕吹了吹,待墨跡幹了,折進信封。
“我這剛寫完書信,沒有照顧到你,不介意吧。”
“介意!”
顧若蘭笑了:“你們衛拉特人都這麼直接麼?”
“你怎麼知道我來自衛拉特呢?”
顧若蘭一邊打量著阿成,一邊說道:“你這不已經承認了麼?”
阿成笑了。
顧若蘭笑著說道:“你雖然戴著帽子,但鬢角露出了發跡,說明你沒有剃頭,不是大清的人;聽你的口音,應該是來自西北;且你又是小樓介紹來的朋友,而小樓又常年流連於衛拉特。”
阿成輕輕撫掌,說道:“精彩!姑娘所言絲毫不差。”
顧若蘭笑了笑,說道:“小樓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偷搶拐騙,無惡不作。你不會真的和他是朋友吧!”
阿成嘆了一口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和他還真是朋友,而且還是很熟的朋友。”
顧若蘭看著阿成,沒有說話,簡單把文房用具收起來,說道:“不瞞你說,別看我表面光鮮,其實我的身世很悽慘的。八歲時,父親過世,我即被我爺爺強奸。”
“嗯嗯,其實我也差不多。我10歲的時候,被我叔父猥褻。”阿成說道。
“不光我爺爺,他還叫來了他的侄子,外甥,甚至還有不沾親帶故的村裡人,一夥人輪奸了我。”
“是的。叔父後來叫來了他的幾個好兄弟,集體淩辱我,入了前門入後門!”
顧若蘭怔怔的看著神色淡然的阿成,如此插混打科還泰然若素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阿成繃不住,先露出了笑容。
顧若蘭莞爾一笑:“方公子說話真是沒羞沒臊。”她起身拿起暖爐上的熱水,說道:“我是沏茶給公子喝,還是燙酒給公子飲。”
“茶就好。”
顧若蘭端起一杯茶,單手遞到阿成手中,說道:“公子想聽什麼,我可以給你彈唱一曲。”
阿成抬手示意她不必動身,說道:“你陪我聊聊天,說說話,讓我多看看你就好。”
顧若蘭笑了,說道:“公子常在衛拉特,那裡應該不缺女人呀。不像咱大清,身體歷來要受精神控制,而且是被一個僵化的精神控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首先講究‘修身’,注意力皆放在抑制身體上。甚至嚴重到男性要被閹割,女性皆得裹腳。”
“哪有這麼嚴重!”
“可不嘛!公子看過《水滸全傳》麼?”
“你說的是哪個版本的,我只看過楊定見序、袁無涯刻本的百回本,說書倒是小時候常聽,涉及諸多版本的。”
“推薦公子可以看看金聖嘆據繁本修改潤色的71回本,故事更簡練,文字更優美。但無論是哪個版本,其中有個情節想必公子一定知道:梁山好漢向來看不起有男女關系的人,稱之為‘溜骨髓’。有意思的是李逵救過一個女孩後,晚上即做了一個夢,夢見女孩的母親帶著女孩來,說‘要是將軍不嫌棄,願將小女配與將軍’。李逵向來看不起‘溜骨髓’的,於是乎他立刻夢醒,罵道‘殺了這幾個撮鳥。快夾了鳥嘴,不要放那鳥屁’然後起身一腳,把桌子踢翻,跑出門去。你看,這正是身體長期壓抑,不得不透過晚上做夢的時機,把濃濃的心裡壓抑宣洩出來。說起來作者也是很有心思,把近乎變態的身體壓抑寫的惟妙惟肖。”
阿成點點頭,說道:“姑娘見解的是。不過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西廂記》裡,‘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這裡的一‘待’一‘迎’,已經開始表達了對身體的渴望。開始觸控到身體了。”
“這麼說,那有個人更厲害了。關漢卿曾這麼直言‘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我還要向煙花路上走。’真實的關漢卿,表達著對身體、對慾望的真實的嚮往。”
“之前讀過一本奇書。男人過世後,僕人勸她的女主人說‘人生在世,且風流一日是一日。’因見階下兩只犬兒交孌在一處,又說道‘畜生尚有如此之樂,何況人而反不如此乎’。還有一首打油詩,寫的其中一個姑子:‘尼姑生來頭皮光,拖子和尚夜夜忙。三個光頭師兄弟,鐃鈸緣何在裡床。’把紛繁社會百態,描寫的很是有意思。”
“《石頭記》?是本什麼書?之前倒沒聽說過。”阿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