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笑了,她湊近阿成的耳朵,輕輕說道:“最後,告訴你一個秘密,《溫泉寶冊》,在胡攸之那裡。”
娜仁說完,淺淺的喝了一口酒,舉杯向阿成示意,笑盈盈的款款走開了。
歷經多次爭執、糾纏、爭鬥,準噶爾部與輝特部的領地、部眾劃分終於塵埃落定。兩個部落各讓了一步,取了折中的方案。
達瓦齊內心極度不安。這是準噶爾部歷年來,第一次向衛拉特其他部落割讓領地,這讓身為衛拉特盟主的準噶爾部顏面掃地,準噶爾內部貴族對此,也是頗有齟齬。
阿穆爾內心極度不甘。此次幫助達瓦齊奪得汗王之位,輝特部出兵出力,如果不能奪取一些利益,他又如何向部眾交代。另外,輝特部汗王,以及衛拉特太師的雙重身份,也讓他在爭奪中,多有撕裂之感,不能盡心盡力的為自己部落爭取利益,這也是讓他倍感遺憾之處。
好在終於和平解決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準噶爾部貴族們,開始要求清算內亂中戕害大汗的兇手。前大汗那木紮爾因“躲貓貓”嬉戲,無故撞死在喀什噶爾城,喀什噶爾城的阿奇木伯克阿紮提難辭其咎,被綁到伊犁梟首示眾。喀什噶爾城阿奇木伯克,由之前被免職的霍集斯接任。
殺害那木紮爾汗的兇手伏法後,眾貴族又提出求嚴懲殺害達爾紮汗的兇手。並由金帳大臣哈斯巴紮爾正式向金帳會議提起該議題。
哈斯巴紮說道:“在衛拉特,從來沒有士兵處死大汗的先例。此次雖然達爾紮汗有錯在先,但慘死在士兵之手,準噶爾貴族們意見很大,他們要求嚴懲兇手,以維護準噶爾部汗王的尊嚴,以維持衛拉特琿臺吉的威嚴。”
金帳會議上,大家都不說話,這是等著太師阿穆爾表態。
阿穆爾淡淡的說道:“授意士兵處死達爾紮汗的,是我,是達瓦齊,要不幹脆連我和達瓦齊一起嚴懲,用以維護準噶爾汗王,衛拉特琿臺吉的尊嚴。”
額駙解釋道:“太師,哈斯巴紮爾不是這個意思。喇嘛達爾紮再有過錯,也不能任由士兵處置。這在衛拉特是沒有先例的。即便要處死,也應該處以‘不流血之死’,現在群情激奮,不做處理,咱剛剛穩定下來的局面,恐怕又會出亂子。”
達什達瓦說道:“事情無關太師和大汗。是士兵擅自動手的。處死動手計程車兵即可。”
阿穆爾默然不語,四個金帳大臣,三個準噶爾部的,他一個輝特部的太師感到有點獨木難支,力不從心。
阿穆爾抿了抿嘴唇,說道:“他們當時都是跟隨我,跟隨大汗出生入死的兄弟。現在事情成功了,我們翻臉不認人,開始反攻倒算。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意圖是不是也有點太明顯!我是輝特部的汗王,他們都是我輝特部忠心耿耿計程車兵,我不能這麼對待他們。”
哈斯巴紮爾說道:“他們是輝特部計程車兵,你是輝特部的汗王,所以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誰還敢說個不字!要是他們不服,那也是因為你這個汗王的威信不著!與是否要處死他們無關。”
他的話有把阿穆爾頂在火上烤的意味,阿穆爾心中十分不滿。
額駙說道:“太師,你是輝特部汗王,替輝特部考慮,我十分理解。不過你也是衛拉特的太師,也需要為全域性考慮,戡平大亂的初期,需要精誠團結,需要多方安撫。為了衛拉特的大局考慮,犧牲幾個士卒,是恰如其分的。”
阿穆爾反複思量下,無奈只能妥協。
達瓦齊對於這個提議很快就批複準行。阿穆爾攔住欲親自帶兵前往拘捕眾人的哈斯巴紮爾,說道:“兵是我輝特部的兵,要處死也得由我親自動手才行。”
阿穆爾面色凝重的面對眾士兵。
士兵們看到阿穆爾的神色,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聽到了相關傳言。
特木爾率先出列,大聲說:“大汗!準噶爾欺人太甚,他們口口聲聲說要為大汗報仇,說準噶爾不是任由輝特部欺淩的,但我們輝特部豈是任由他準噶爾宰割的!他們不過是為了報伊犁城被攻破的一箭之仇罷了!”
阿穆爾嘴角抿了抿,不發一言。
士兵們都低頭不語。
特木爾接著說道:“大汗!我們都是跟隨大汗出生入死的弟兄,大汗指到哪,我們就打到哪。如今大汗這麼為難,我們都願意為大汗排憂解難。死就死!我輝特部的戰士們什麼時候怕過!”
阿穆爾眼眶中隱隱有了淚水。
阿穆爾拔出隨身佩戴的寶刀,他凝望著這把阿成送給自己的刀,這把自己年少時命名為“弒神”的刀。寶刀跟隨自己作戰多年,刀刃絲毫不卷,鋒利如初。但自己卻早已沒有了當初“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淩厲氣概。
他一刀揮下,斬斷繩索,12名士兵應聲被懸在半空中。
臺下傳來了準噶爾人的雷鳴般的呼吼,耳邊響起了絞在士兵們脖頸上繩索“嘎吱吱”繃緊的聲音。阿穆爾抿緊了嘴唇,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握刀的手一陣陣顫抖。
回到家,阿穆爾面色鐵青,一言不發,進屋後把自己關在裡面,不再露面。僕從們戰戰兢兢,誰都不敢冒諱進去。琪琪格從僕人手中接過吃喝的大盤,自己親自端著走了進去。
阿穆爾面色沉痛的說道:“他們都是跟隨我弟兄,我卻救不了他們。我這個太師,當的太窩囊了!有時候,我甚至想一走了之,回到我們輝特部,回到塔爾巴哈臺,誰又能奈我何,不服來戰好了!”
琪琪格握著阿穆爾冰冷的手,望著阿穆爾慘白的臉,緊緊的抱住了他。
金帳會議後,達瓦齊單獨找到阿穆爾,說:“我聽說處死計程車兵裡面,沒有特木爾。據我所知,特木爾是殺死達爾紮汗的領頭人,不殺死他不足以服眾。”
阿穆爾瞪著達瓦齊說:“我是領頭人!殺了我最能服眾了!”說完不再搭理達瓦齊,徑直離開了金帳。
阿穆爾臨刑前私自救下了特木爾。此舉雖然遭到了準噶爾部百般指責,但阿穆爾依舊不管不顧。他覺得既然救不下所有計程車兵,那麼能救下個特木爾一人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