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是個好人。他對屬下也都很好。與他親近的有兩個人,一個人是巴圖,他是個嗜廚如命的人;還有一個是阿悌,阿悌有成人的身體,心智卻只有六七歲,但卻擁有無人能及的意志力。方公子告訴我阿悌曾在盛夏時節徒手上雪山採下雪蓮。他說的很起勁,我卻無動於衷。他說等我到衛拉特,就能體會那種艱難險阻與隨之給人帶來的恐懼和憂慮了。
我知道我將前往衛拉特,我對衛拉特一無所知。我瞭解的只有方哲成,他是一個好人。
有時候他也太好了,好到不像一個購買妓女的恩客,好到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別有所圖。他不親近我,我對他有意無意的誘惑,他都視若不見,刻意的視若不見。我很惶恐,我擔心他會把我轉賣,對未知的恐懼,再一次籠罩住我。
一個墜入深淵,即將溺水的人,若是遇見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她一定會牢牢抓住這根浮木的。
有一天晚上,我們發生了小的“爭吵”,後來他吻了我,深深的吻了我。我感受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還有他舌頭上的味道,甜甜的味道。我知道了,他不會拋棄我的,我確信。
那一夜我睡的很香,沒有做噩夢,以後也沒有再做噩夢。
我心思縝密,還能識文斷句,漸漸開始幫助方公子打理生意上的瑣事,其中也還有一些我不太懂的官場上的事。我能把各類資料分門別類,分輕重緩急整理好,以備方公子垂詢。
不對,應該是戴公子。
我是無意間知道這個秘密的。
離開江南時,我聽到汪子相這麼稱呼他的。後來我查閱了一些書籍資料,知道了戴名世,知道了南山集,我又有意無意的問了巴圖一些事,瞭解了尤雲鶴,熟悉了陸光召,知道了戴詩曼,也漸漸知曉了方……戴公子的身世。
原來我們是一樣的。一樣的家世,一樣的遭遇。一樣的因言獲罪,一樣的孑然一身,一樣的對清廷滿懷深仇大恨。
有一點我無法理解。在西安時,戴公子與旗人兆惠來往密切。我對清廷恨之入骨,是絕對無法像戴公子一樣與清廷官員同一桌子吃飯,還談笑風生的。
我覺得我遇到戴公子是命中註定。但偏偏有人不這麼覺得。在西安的時候,有個閆老闆找到我,說我需要向他提供戴公子在衛拉特一言一行的資訊,否則就讓我離開戴公子,他們另換個聽話的人就是。他還說我遇見戴公子不是命中註定的,是有人安排的。他說他知道我喜歡戴公子。
我哪有喜歡戴公子,我只是不想離開他而已。所以我答應了閆老闆,我也知道閆老闆不是幕後主使,站在他背後的是汪子相。
回伊犁時,我們在別失八裡待的一段時間,我感到空前危機,曾經的不安定感再次向我襲來。
我見到了烏蘭圖婭,我看到了她看戴公子的那種眼神,那是飽含男歡女愛,兩情相悅之情的眼神。
我惶恐、羨慕、嫉妒、恐懼,我害怕再次墜入深淵,我要牢牢抓住我的浮木。
我更加用心的幫助戴公子打理生意,為此得罪他的朋友巴特爾也在所不惜。
巴特爾是戴公子的發小,共同成長於塔爾巴哈臺,戴公子在外的時候,很多商業事宜都是巴特爾在協助辦理。我比巴特爾更加用心,比他更加專業,比他更加在乎戴公子,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取代了他的位置,成為了戴公子的得力助手。
我喜歡和戴公子在書房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就我們倆個人的聊天。有段時間,戴公子很是忙碌,似乎也遇到了什麼大難題,整夜整夜的呆在書房裡,有時候甚至累的直接趴在書桌上睡了,我給他披上毛毯,看著他的面龐,有時會情不自禁的親他一口。
我想我是愛上他了。
伊犁南城小院裡,住著我和莎琳娜,我和她常常發生爭吵,她就像個吃了火藥的剛孵化出小雞的老母雞一般,一點就著火,一爭就炸毛。她說我只會一天到晚痴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已。
也許是吧,但我偏偏要吃。
公子有段時間特別消沉,他說他好人做了壞事,他說他被人利用了。我靜靜的聽他的訴說,默默的替他打理他無心顧及的瑣事。
我知道了烏蘭圖婭被冊封和碩公主的事,她要來伊犁生活了。我如臨大敵,全神戒備,我一定要緊緊抱住我的浮木。
算準了烏蘭圖婭來伊犁的日子。她來到伊犁,一定會第一時間來這個院子看望戴公子的。我給侍衛說如果有女子造訪,不用通傳,直接放行。
那一天,我特意把幾天的商隊資料,還有葉爾羌艾尼發來的採玉資訊集中到一起和公子彙報,從中午直到晚上;我還把奶茶的中的磚茶量減少了。初更時分,事已告畢,公子伸了個懶腰,靠在床上睡著了。
大門外有人進來了,侍衛指向點燈的書房。我悄然走到床邊,輕輕的攬起戴公子,服侍他躺好,算準時間,輕輕的親了下他的臉頰。
正對走廊的窗戶我特意留了縫,燭火的佈置也是有講究的,我還微微點了薰香,女子閨房用的那種。環境氛圍,景象,從窗外人看來無疑是曖昧的、情意綿綿的。
我確信窗外人看的真真切切,我不太確定的是她會作何反應,是扭頭就走,還是若無其事的進來,還是大鬧一場。
公子悠悠然醒了,看著我微微的笑了,迷迷糊糊的咕噥著說我今晚真美。
這是自然的,我此時看起來和平時無差,但穿衣打扮、香粉都是精心挑選,別有講究的。
公子眯著眼看了我一眼,攬著我的手臂又睡著了。窗外已然悄無聲息,只依稀傳來了幾聲蟲鳴。
我輕輕的笑了。
公子之後有段時間又十分低落,旁人以為是生意場上事。我知道不是,一定是情場上的事。
公子有些失落,我卻十分開心,更加用心的服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