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相哂笑:“沒關系,貨款我出。銀子權當我加到入雲閣股本裡的。還有,這些也都是要新加到字據裡的。”
阿成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們徽商倒是不肯吃虧,算盤也打的啪啪響!”
汪子相說道:“我們徽商講究‘立字為據’。經商,要講誠信,要著契約。還有,我不相信人,我信白紙黑字!”
阿成起身欲告辭,汪子相說道:“如果到時候依舊缺錢,可以找伊犁的三通和票號拆借。他們可以給你極低的利息。”
阿成瞪大了眼睛:“還要利息!你們徽商,不光手長,還心黑!”
幾天後,已是立春,東風解凍,蜇蟲始振。
汪子相與阿成送行,商隊渡江北上,臨登船前,阿成說道:“往返衛拉特,路過的多是陝甘總督的地界,商隊稅賦挺重,而且盤查很嚴,你有辦法辦下陝甘總督的票引麼?”
汪子相說道:“你第一次有辦法把玉石運過來,下次自然還能運過來。不過我提醒你,現在風聲更緊了,以後最好少這樣運送大宗玉石,規模小一些,風險會小很多。”
阿成笑笑,說道:“我只是想省點錢而已。你知道的,沿途關卡多如牛毛,不管我販玉石,還是別的商品,賦稅、賄賂官員所花的銀子,都讓人肉疼。”
汪子相笑道:“想掙錢,還不想割肉!又想當婊子,還想立牌坊,哪有這樣的好事!”停了一停,他又說道:“你可以找兆惠,他是陝甘糧臺,”
“我該怎麼讓他幫我呢?”
“你自然有辦法。”
阿成笑笑,登船。
汪子相在岸邊說道:“阿成,你知道的,清國和衛拉特在不久的將來,必有一戰,到時候你站在哪一邊呢?”
這個問題阿成不曾認真想過,愣了一下,說道:“我是衛拉特人。”
汪子相說道:“你只是生長在衛拉特而已,你父母都是漢人。”
阿成冷笑道:“對,我父母都是漢人。不過既然你知道我姓戴,那你更應該知道我父母的遭遇,知道我全家的遭遇,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會站在哪一邊。”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阿成!聰明人都知道審時度勢,因勢利導。國事、家事,其實有時候和為商類似,不過都是交易罷了。我們只需要是最終贏家就好。”汪子相說道。
“誰又是最終贏家呢?”
“活到最後的人。”
“那我寧肯站著死!”
“那為什麼不站著活到最後呢?”
阿成不語,他突然抬頭問道:“汪卿,汪子相,你又站在哪一邊呢?”
汪子相道:“我站在勝利的那一邊。”
“勝利的又是哪一邊呢?”
“我站的那一邊。”
阿成哈哈大笑:“希望到時候我們不要成為敵人。”
汪子相笑道:“戰場上解決不了的,又都會回到談判桌前。政治解決不了的,有時候經濟能夠解決。政治即軍事,軍事即經濟。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成為我的敵人。”
阿成笑道:“我人微言輕,物匱資乏,能夠成為汪公子的敵人,那是我的榮幸。”
汪子相與阿成作揖分別。
船揚帆起航,阿成轉身進了船艙。
“公子,你原來姓戴啊”楚婉兮扶阿成坐下。
阿成不習慣坐船。船隻在江心翻轉騰挪之際,他的胃似乎也在翻江倒海。他閉著眼,臉色蒼白,額頭滲出了細汗。
阿成睜開眼,看著楚婉兮,嚴肅的說道:“婉兮,以後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也不要知道,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道。”阿成停了停,似乎在調整呼吸,“這樣你才更安全。”船隻猛的搖晃,他把婉兮的胳膊攥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