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媽媽吃了口飯,表示她對他對梔晚的溺愛有些不滿,她看著爸爸說,“你寵的梔晚太無法無天了,你看看她,前兩天換下的衣服上沾滿了糖水,害得我洗了好久都沒洗掉。”
爸爸搖搖頭表示毫不在意,可是懷中的小梔晚卻調皮的開了口,“我才沒有無法無天,我買了糖人,想要拿給你和爸爸吃,可是在院子裡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們,最後我在你們的臥室裡,看到媽媽騎在一個叔叔身上,我看你們都很開心,所以就出去自己一個人吃了,糖糖自己化在衣服上的,是糖糖的錯。”
她一語道盡了那天的情形,頓時兩個大人沒了聲響,只剩下夏天蟬鳴聲聲,樹葉搖曳,還有小梔晚的稚氣之聲。
媽媽眼神閃躲,不敢再看爸爸的眼睛,而爸爸在聽到小梔晚的話後,臉上有一瞬間的吃驚,只不過一瞬,他的臉上又是一副萬年不變的微笑。
她不敢看他,他卻一直笑著看她,直到那頓飯後,小梔晚又被爸爸哄去買小冰棒。
梔晚還什麼都不懂,爸爸也什麼都不跟她說,所以不久後,她看到家裡不斷有什麼東西少了,特別是一些顏色鮮豔的大衣服,還有瓶瓶罐罐,她問爸爸,爸爸只說那些東西舊了該丟了。
慢慢的那張紅酸枝木上的碗筷少了一雙,她又問爸爸,他說媽媽很忙,沒時間吃飯了。
最後那張桌子也沒了,就連媽媽也幾星期都沒看見了,她又問爸爸,那時他站在原本擺放桌子的位置,就是石榴樹下,他第一次沒有看著梔晚,望著遠方白白的雲朵,他說,因為媽媽去了一個更需要她的地方,在那裡有她更愛的人。
那媽媽不愛我們了嗎?
他的眼角閃碩,頓了頓,才說,她愛啊,可是她更愛浪漫的愛情還有灑脫的詩人。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父親臉頰上有兩行濕濕的“水”,她扯了扯他筆直的褲管,尋求抱抱,他將她攔腰抱起,她才用小小的手將他臉上的水拭去,觸感涼涼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哎呀,是鹹的。
那爸爸以後我來愛你好不好。
好啊。
她不知道大人心中深藏的事,也不知道媽媽的離開對她意味著什麼,所以她並不感到孤獨,因為世界上還有兩個最愛她的家人——爸爸和外公。
那些事情以後,爸爸還是每年都帶著梔晚去南方的外公家。
雖然每次都沒有媽媽。
五歲,六歲,七歲,八歲,慢慢她長大了,開始懂得了一些成人世界中的法則。
但還是會她像以前那樣,問爸爸所有她不懂的事,向他說起學校裡所有好玩有趣的事,但說起媽媽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因為她的腦海裡,對於那位美麗年輕的女性,印象越來越模糊。
直到八歲那年外公的葬禮上。
記憶中,她披著厚厚的長卷發,漂亮精緻的臉上卻全是怒顏,她直沖沖沖進外公的靈堂,不顧所有親朋好友,跑到爸爸身前,她捏著拳頭狠狠砸著爸爸的胸口,嘴裡說著痛絕責備的話。
爸爸呆呆站在原地,沒有還手,任她辱罵捱打,鄰居上前拉住她,一片混亂之中,梔晚瘦小的身軀被人絆倒,她坐在地上痛哭,嘴裡喊著爸爸。
外公的葬禮在風波之後順利安葬,爸爸也帶著小梔晚離開南方。
臨走之前,小梔晚眼裡蓄著淚水,向爸爸哭鬧,她說她想見見媽媽。
那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任性,他無奈之下又帶著她回到那個房子,可是媽媽卻並不想見到他們。
連梔晚也不想見。
陰雲重重,梔晚和爸爸就站在曾經外公抱著她數星星的地方,無論她怎麼哭喊,媽媽都不肯開門。
直到大雨瓢潑,直到夜幕來臨,爸爸強制把她抱在懷裡,帶她離開。
從那天起,她徹底懂得了成人世界中的離婚和死亡。父親和母親感情的破裂是因為她,外公的離世是因為她,她就像是封建社會時期的克子一樣,凡是愛她的親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後來梔晚慢慢不愛說話了。
後來她對唯一的親人的稱呼不再是親切的爸爸,而是疏離的父親。
後來她對父親殘忍的說,不要再叫她晚晚了。
……
“啪!”
梔晚低垂著頭,身體重重跪在地面,像具失了靈魂的空殼,暮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