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樓下昏暗的街道,路燈把一個狹長的影子清晰地勾勒在不遠處。熟悉的人,去而複返的人。
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同樣淡定的波瀾不驚的神情。區別是一個站視窗,一個在樓下仰望他們。
湯子期很少這樣安靜地比較這兩個人。
其實有時候,不說話的時候,她不大分得清他們彼此。
楊述就像他的影子,在黑暗裡平靜地望著他,以一種不甘又絕望的姿態。
他無從選擇,從八歲那年走失的那時候起,就註定了。註定了在黑暗裡摸爬滾打,註定了只能跟著連行書,註定了走一條他自己都厭棄的路。
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裡不甘又寂寞,絕望又癲狂。
俞北平和湯子期招呼了一聲,拿了車鑰匙往樓下走去。
湯子期擔心他,但沒喊住他。從視窗望去,她看到兩人在路上對峙了會兒,然後俞北平開車門,按住楊述的肩膀,一推一送就給他塞了進去。
他一踩油門,帶著人走了。
……
車在路上飛馳,窗都沒關,急速而過的風像刀子一樣割著彼此的臉龐。
俞北平猛打方向盤,油門踩下,速度越來越快。楊述也不制止,只是平靜地坐在那兒。兩個人,難得這麼若無其事地坐在一起。
窗外是呼嘯而過的疾風,車內卻風平浪靜。
可真的風平浪靜嗎?
繞過山道時,俞北平猛然扭轉方向,一個急剎遏住了車子。兩人瞬間前傾,楊述差點一頭撞上擋風玻璃。
就這樣,他還在笑,見面到現在,終於回頭看俞北平,唇角微彎,分明帶著挑釁:“這麼多年了,車技不怎麼樣啊。”
俞北平也笑,挑眉:“那要不你來開?”
本來也不是來吵架的,楊述斂起了笑容,回頭,鄭重其事地看著他。
他說,這麼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當過你弟弟嗎,俞北平?還是,因為心存愧疚,才一直想要我回來?
有時候覺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對調,我們的命運不會是這樣。
俞北平也知道他心裡的不甘和偏執,可無可奈何。他是覺得虧欠他,但不會為了這種歉疚無條件地妥協。
這就是俞北平,他有自己的底線,心裡清楚地知道什麼可以讓步,什麼怎麼樣都不可以。
比如陸錚,比如湯子期。
可他也知道,楊述來找他是為了什麼。這個人,有些方面,甚至思維,和他非常相似。畢竟是親兄弟,雖然不願意承認,他們心有靈犀。
果然——
半晌,楊述開口道:“做個交易吧。”
俞北平:“什麼交易?”
楊述看著他,笑著說:“你不是一直都想救你那個植物人兄弟嗎?這些年,申科集團的這些個藥物研發,都是經過我手的。”
俞北平看著他,沒有說話。
楊述又說:“包括連行書那些腌臢事兒,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條件。”
“不要再對我窮追不捨。”
“只是這樣嗎?”俞北平冷笑,一瞬不瞬看著他,終於直言不諱,“連行書要是倒了,就再也沒有人控制你,他所有的産業就都是你的。”
楊述也沒生氣,只是失笑。
他說,哥,你要這麼想我,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