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平看了她一眼,去房間拿了條毛毯,彎腰給她披上:“出門怎麼穿這麼少?”
她說:“忘記了。”
俞北平屈指彈一下她的腦袋。
湯子期也難得沒有躲。
仔細回想起來,小時候她還沒跟姥爺南下的時候,兩人也有過一段短暫相處。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小時候他也愛彈她的腦袋,還喜歡把她舉在肩膀上,帶她出去看風景。長大後,他倒是再也沒有舉過。
畢竟她長大了,現在是個大姑娘了,跟大院裡其他的姑娘一樣,雙腿變得勻長,腰肢變得細弱,胸部還鼓鼓的。這都是和他不一樣的地方,再也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勾肩搭背肆無忌憚了。
後來他去了南政上軍校,幾乎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湯子期這個人非常兩面,對要好的朋友熱情洋溢,可對待不想姣好的人,又冰冷疏離。另一方面,她在感情方面的冷卻時間非常快,哪怕再熟悉的人,只要隔一段時間沒見,自然而然就會淡下來,完全不隨她的主觀意志左右。
而俞北平,也只是她年少記憶裡一個模糊的影子,匆匆的過客,就好比蜻蜓點水,除了曾經泛起那丁點兒漣漪,再也激不起什麼波瀾。
剛見面那會兒,她的記憶裡甚至沒有這個人,聽著她母親說“你俞伯伯的兒子”,也感覺分外陌生。
他在她的記憶裡,好像一直是那個溫潤寡言卻理智果敢的少年。
有點兒少年老成,待人和善,內心卻堅如壁壘,自負、高傲,難相處極了。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會兒,他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湯子期低頭掰手指:“我想吃麵。”
“冰箱裡有蛤蜊和蝦,給你下碗湯面吧?”
“好。”她的口水已經開始分泌了。只是,還強忍著沒有抬頭。
俞北平無聲地笑了一下,轉身去了廚房。
湯子期是個皮猴子,坐了一下就坐不住了,廚房裡的香味飄過來,使勁刺激著她的味蕾。她嚥了咽口水,按捺不住,貓著腰鑽了進去。
他背對著她在盥洗池旁倒水。
湯子期竊喜,轉身利落地揭開鍋蓋,手就要往鍋裡伸。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長鐵勺不偏不倚敲在她手上,疼得她馬上收了起來,兀自撫著呼痛。
“小氣!”她嘀咕。
俞北平無奈地搖了搖頭,懶得跟她計較,盛了半碗湯給她:“這麼熱的水,不怕燙掉你豬爪子的一層皮啊?”
湯子期的目光全在面前的湯裡了,連忙接過來,吹著喝了一口,連他說她豬爪子都選擇性忽略了。
要擱平時,就她這睚眥必報的個性,還不分分鐘懟回來?
俞北平忍不住多提了一句:“吃東西的時候搖杆挺直了,別縮頭縮腦的。”
湯子期沒吭聲,可那姿態,是不服氣呢,端著碗就去了餐廳。
俞北平沒話說了,回頭繼續給她煮麵。
他對她雖然嚴格,但也挺慣著的。
湯子期大學裡三個南方室友,隔三差五就帶著她出門下館子,這口味有些地方還被帶跑了。
回了老家,各種不適應。
就說這面吧,這邊不怎麼講究下什麼湯,本身勁道足就是好面,她就非要吃味道很鮮的澆頭。
她又是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也不好意思讓家裡阿姨專門給她開小灶,婚後,面都是他給她下的。這方面他嘴上嫌棄,臉上冷著,但只要不是太過分,其實都依著她。
“面好了。”他端去客廳給她。
“謝了。”她眉開眼笑地丟下遙控,飛一般接過了碗,吃之前,還不忘抬起頭,甜甜地沖他一笑。
湯子期生得極美,身段勻停曼妙,五官精緻,面板又白得清透無暇,笑起來很明豔大方。她好畫細眉,生氣嗔怒時特別生動。可開心的時候,又特別灑脫乖覺。
總之一個字,靈動。
可俞北平心裡跟明鏡似的,還有些犯堵。
每次給她做好吃的她都沖他笑,每次闖了禍要他幫著收拾也這麼對他笑,笑得還格外燦爛。他毫不懷疑,就算站她面前的是頭豬,只要能幫她收拾爛攤子,她也能笑得像坐在金山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