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小姑娘把她帶去了生活區,說楊教授在實驗室講課,讓她稍等一下。湯子期掏出手機玩連連看,玩著玩著就忘了時間。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繼而是輕微的“砰”一聲。湯子期側頭望去,正好看到楊述低頭對她微笑了一下,白淨的手按在窗框上。
她這才發現窗外下起了雨,有一些還飄進了室內,打濕了她的肩頭。
“謝謝。”
楊述不置可否,看了看錶:“還沒吃飯吧?走吧。”
還有事情求人家,湯子期也沒拒絕。
難得一場淅瀝小雨,天空彷彿洗淨了,花壇裡的枝葉被雨水浸潤得綠意盎然。
楊述回了趟辦公室,身上的白褂子已經換下。這麼冷的天,他卻穿了件淺灰色的薄毛衣,袖子很長,蓋住了手背,只露出明晰的關節。
視線往上,湯子期又看到他那張和俞北平一般無二的臉。眉眼烏黑,膚色冷白,細碎的短發被雨水沾濕,有些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
一種事不關己、冷冰冰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豔。
他撐開傘,和她並肩下了臺階。
路上有學生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隨意點一下頭,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彷彿很少與人打交道。
也不耐煩應酬,只是維持著基本的人際交往該有的禮節。
他好像也不在意別人對他怎麼看,不在意人情往來。
真真正正的無欲無求。
——這是和俞北平截然相反的地方。
而這樣的人,看著脾氣溫和,實際上很難打交道。因為他們不遵守人際關系中約定俗成的“規矩”,不按常理出牌。
湯子期忽然就有些緊張,在心裡想了很久的措辭。
這頓飯也吃得索然無味。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楊述等她吃飽喝足,才開口詢問。
湯子期心裡“咯噔”一下,脫口而出:“老陳沒告訴你?”
情急之下,這稱呼都來了。
湯子期懊悔不疊,卻見他很輕地笑了一下,搖頭:“你說吧,我聽著。”
騎虎難下,湯子期也顧不得醞釀,只得把陸錚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他聽。一是怕他嫌麻煩推脫,二是尋訪過那麼多名義也束手無策,怕他也無濟於事。
楊述在這行也是個名人,還發表過那麼多頗有影響力的論文,想必很重名聲,這種燙手山芋接了,要是治不好豈不是很丟人。
過了會兒,楊述低頭用筷子撥弄盤裡的青菜:“如果是別的事,我一定答應你。”
湯子期一顆心直往下沉:“……”
楊述卻沒等她開口,低頭笑一笑,自己說明瞭緣由:“本來我不打算推辭,也不好意思推辭,不過早年我和陸青有些齟齬,陸錚現在是他主治,我不好插手。”
湯子期一下子明白了。陸錚現在呆在仁愛醫院的內科病房裡,一直是科主任陸青在照看,楊述剛剛回國,以後不管是賣藥講課還是幹點別的,需要先站穩腳跟,有些事情總需要避諱。
楊述見她情緒低落,歉意說:“我這趟回來,也不止是為了公司,我和仁愛醫院的院長之前有過協議,會去他們內科掛職,順便交流。到時候跟陸青同一科室,要是還搶他的病人……”
這人話不多,難得和她耐心解釋這麼多,湯子期哪裡還有胡攪蠻纏的道理?
懷著失落的心情,她匆匆拜別了他。
俞北平在家裡等她,見了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笑了,抬手給她倒一杯熱茶:“怎麼這是?”
湯子期沒接,徑直在沙發裡坐下。他問了好久,她才把事情說了:“我也不怪他,怎麼就這麼巧這麼倒黴呢?”
俞北平聞言就笑,和她拉近了些:“你還真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