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三妹,當初我與大哥好說歹說,你非要執意嫁這劉家廢物。
家裡好好的地不種,非要成天聽村裡說老張頭胡謅,學人修魂。現在好了,腿也斷了,連根毛也沒見他修出來!二哥好心幫襯,沒想到他連袋米也扛不動,廢物!”
一番隔街都能感到的沖天怨氣發完,黝黑漢子不顧自家三妹眼底似覺得委屈淌出的兩行清淚,朝被扶坐起的病態青年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盡管青年還是他名義上的妹夫,但在家中那個極為寵溺小妹的大哥“監督”下,他早就攢滿的滿腔怨氣無處可發,趁著今日去城中置辦油鹽,正好教小妹認清這廢物!
“順子,也不要太過了”圍觀路人中一名面黃同鄉心生惻隱,忍不住出聲提醒。
同是背負行囊的路人還以為有什麼新鮮熱鬧可看,待被喚作順子的中年漢子對青年不遺餘力的一番羞辱後,紛紛搖頭散開,似見慣了這般“不追天高地厚”的後生小子。
想成為不愁吃穿、還能飛天遁地的魂者,哪裡是聽聽那些識字窮酸忽悠兩句就可以的?
眼見圍觀之人僅剩三五個面熟同鄉,女子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仰頭怒視著這位自她成婚後就變得陌生許多的二哥。
“二哥,他是我丈夫!”
一邊大聲說著,眼底的淚水卻怎麼也擦不盡。
在家不見誠心幫襯,今早被叫著同去淵魂城買賣生活必需,她還一度以為這位二哥終究是念著二十幾年的兄妹親情,路上更是自告奮勇去摘些野果解渴。
不想回來後就看到這副令她心疼欲裂的不堪場景。
海哥可是男人,今天的“事跡”傳回去,他怎麼受得了被村裡叔伯嬸娘嚼舌根、戳脊梁骨的日子!
“小清,算了…”被一向溫順柔弱的小妹大聲吼的有些發愣的順子還未說話,被少女護在身後的青年倒是先開口了。
明眸聞聲回轉,卻瞥見了青年眼角未擦淨晶瑩水珠,當即心神劇震,隨之湧起的心酸,令眼中好不容易有了停歇趨勢的淚珠再次泛濫。
與黝黑二哥第一次被她大聲反駁一般,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青年流淚。
那年信誓旦旦說要成為魂者讓她過上好日子的海哥,到底是苦成什麼樣了才能流出淚來。
即便是家徒四壁,即便腿斷後請不起醫者、可能餘生與柺杖相伴,那個男人都能笑著說“三條腿走路更穩”……
“你還有臉哭!你看小妹嫁給你吃了多少苦,都瘦成什麼樣了?”
大罵一聲,遠比名為小清的瘦弱女子想象中還疼愛她的順子控制不住腦中怒火,大步上前,揚起滿是老繭的右手就要打下。
眼見黝黑二哥繞到側面,小清驚呼一聲,就要不顧身外一切護住身後那個比大哥還疼她的男人,一聲同樣年輕的喝聲陡然響起。
“住手!”
眾人舉目四望,只見場中除卻三五個面熟同鄉之外,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
少年自然是魁木孤卿,冷眼看了良久的他,於千鈞一發之際伸手擋住了那隻常年勞作、養出百斤氣力的右手。
兩手下方,是青年微微上仰的心甘情願。
“你莫不是閑的慌?明明可更快到達西洲,你非要用走的,現在還學別個行俠仗義?還是行這些個雞毛俠義!”
“阿爸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此時不行,我怕以後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