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片葉子
寧姽嫿如今身長四尺三寸半,換算成國際單位制也就一米四五,並不算高,即使在古代也十分嬌小。婆娑苗刀長達一米六,在馬上還好,平地操練起來多少有些不便。然而她一套動作下來卻是行雲流水、輕描淡寫,毫無滯澀之感。習武之人皆能看出,她這套刀法雖然看著好看,卻決非花拳繡腿,而是一招一式暗藏殺機。
蘇陌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二小……將軍,這是什麼刀法?末將跟在老國公爺多年,竟從未看過。”
寧姽嫿恍惚了一瞬,而後低聲答道:“你自然不會見過……這是我先前自創的刀法。”
原本只是隨性舞來,自己都未花心思去記,不料在一邊觀看的父親卻記了個清楚,當日便將招式畫了出來,又拿給她一一指點。得到父親為她量身打造的婆娑刀後,她又對這套刀法結合所習幾經改造,方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蘇陌不由微微一驚,暗嘆這寧小將軍天賦驚人。見她面色隱隱有些陰鬱,他連忙移開話題:“末將聽聞將軍有百步穿楊之能,不知可有榮幸見識一番?”
寧姽嫿微微一笑,道:“蘇將軍言重了。本將的射術與父親相比,不值一提。”
蘇陌看了眼天空。此時的天色已隱隱發白。他眼尖,指著天空一隻離群的大雁,笑道:“不如將軍與末將比上一比,看誰能射中那隻大雁?”
寧姽嫿微微抬起頭,看了眼那隻大雁。雖然下意識地想說大雁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你不要這麼隨便雖然不是五年起步也沒有死刑,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畢竟是古代,大雁還是很常見的。況且當初在草原上為了獲得食物,她什麼動物沒殺過。秉著謙讓的原則,她道:“你先吧。”
她也知道,蘇陌的比試只是裝個樣子,他一定不會射中,但也不會差得太遠。
果然,蘇陌的箭險險擦過大雁,在它身側掠過。大雁受了驚,撲稜了下翅膀,連忙加快了速度。
蘇陌收回視線,手還未從弓邊放下,便見寧姽嫿以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卸下長弓,隨意取了支箭。也不見她怎麼瞄準使力,那支箭便那麼輕描淡寫地送了出去。
一聲哀鳴,大雁落地。
一旁的兵士連忙上前撿拾獵物。寧姽嫿將弓收回,倒不怎麼在意那隻大雁的下落。她在草原上時缺衣少食,每日除了練武便要絞盡腦汁尋找獵物改善夥食。箭矢有限,不容她揮霍,她只能努力修習射禦之術,甚至回收箭矢自己削木條造箭。瑪麗蘇光環在身,她的射術突飛猛進。到了後來,打獵根本無需細看,憑直覺即可。如今錦衣玉食,大雁是死是活便與她無關。這一隻大雁,不過是她無數獵物中極其普通的一個,還不足以讓她在意。
寧姽嫿神色淡淡,道:“蘇將軍有心了,只是本將並非會為父親慘死而沉溺傷痛無法自拔那類人。本將現在並無任何傷痛之感,滿心只想一路殺入晉地,將晉王餘孽一一親手淩遲處死,以鮮血告慰先父在天之靈,也好不負聖上信任之心。”
言語間,她抽出苗刀,挽了個劍花,眸中寒光凜凜。堅硬的甲冑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竟有幾分弱不勝衣之感。然而,那股無法忽視的淩厲殺氣依然濃鬱到令人窒息。
蘇陌低下頭,並不意外地聽到了幾聲擊掌之音。藏在暗處偷窺許久的那些將領總算肯出來見人了。
“寧小姐好氣魄。”領頭那人須發微白,眉眼慈和,然而眼眸深處滿是戾氣。他撚了撚那一把大鬍子,含笑道:“只是,戰事可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的。”
寧姽嫿平靜地看著他,道:“這位相比就是徐厲徐將軍了?”
徐厲道:“正是。”
寧姽嫿道:“徐將軍並非本將,怎知本將如何看待戰事?”
徐厲一噎,顯然沒想到寧姽嫿一上來便是這話,只得含糊道:“初上戰場的小將多半如此……”
寧姽嫿平靜地移開視線,道:“原來如此,看來徐將軍對小將的心思很是瞭解。”
徐厲不太明白寧姽嫿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道:“徐厲老邁,身邊的將領多是年輕活力的,自然瞭解得多些。”
寧姽嫿“嗯”了一聲,彷彿真的只是在和徐厲拉家常。偏偏徐厲怎麼想怎麼怪異,一時間腦中各種陰謀論漫天飛舞,竟覺得身邊那些小將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變了。
寧姽嫿是真的隨口說了幾句。不過,她確實事先知道徐厲生性多疑。這幾句話雖是隨口說出,但按徐厲的性子,他必然會腦補出一大堆有的沒的。而且,徐厲雖然年長,卻一直沒有戰功、難以升遷,只能和一堆比自己年輕許多、卻官職相當的小將混在一起。於是,幾句話的功夫,徐厲就給寧姽嫿扣上了“深不可測”“難以捉摸”“不好得罪”的帽子。
而後,寧姽嫿看向徐厲身邊的中年男子,不由一怔。
與其餘多半身材高高壯壯、面相兇神惡煞的將領相比,這位可謂是一股清流。他身形枯瘦矮小,面容很有幾分頹廢,衣著隨便潦草,怎麼也不像會武的樣子。然而寧姽嫿清楚,他就是曾經一度與寧靖河齊名的季勳,後因失利降職,此後便一蹶不振,只熱衷於與寧靖河作對。這四十萬大軍就是他一手訓練出的。
徐厲站在最前面,不過是因為資歷;而季勳,則是真真正正靠本事。他看著瘦小,寧姽嫿卻是知道他那一手季家戟法是如何出神入化的。寧靖焰曾大略模仿過季家戟法給她看,雖未模仿到精髓,卻已是極其令人驚豔。
因此,寧姽嫿恭恭敬敬抱拳道:“相比這位就是季勳季前輩了。”
季勳眼神淡淡地看著她,並未出聲。寧姽嫿不尷不尬地放下手,正待說些什麼,他卻突然開口道:“生得確實不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