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姽嫿心中冷笑。能安插人進寧府,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女子閨名不可輕易示人,他藉此博她好感罷了。她又不是貨真價實的古人,自然不會在意。她於是低頭,羞澀道:“妾身閨名姽嫿。”
“姽嫿……‘既姽嫿於幽靜,又婆娑乎人間’?當真是個極美的名字,配得上二小姐絕代風華。”樓宿贊道。
寧姽嫿只做含羞低頭狀,怎麼也不肯抬頭。看不到那張臉,樓宿有些遺憾,卻也不好繼續停留,便道:“那麼二小姐,樓宿告辭。”
而後,他轉身,堂堂正正地走開了。寧姽嫿目送他離開,沒有命人去查。
他是怎麼進來的?
如今的陳國公府,外部防衛混亂,他想混進來並非難事。
此刻,寧姽嫿竟有些慶幸自己身為女子。因為是女子,樓宿根本不會疑心她的本事心機,哪怕她先前表現得那般彪悍。她此次又刻意示弱,恐怕樓宿本就沒多少的戒心已經徹底消弭了。
只因是女子……呵。
只是……
父親失蹤,多半就是因為姬孟樓。
寧姽嫿站起身,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
樓宿這麼演戲,究竟是何用意?父親究竟怎樣了?難道他逃走了,所以樓宿要抓走她來威脅父親?或者他還是被抓住了,樓宿想要勸降?
紛亂的念頭在腦海中一一湧現。她甩甩腦袋,強迫自己冷靜。
國公府的對外的防衛體系被禁衛軍破壞嚴重,但對內的體系依然完整。寧姽嫿走進自己的書房,第無數次開啟暗格。
——沒有,還是沒有。
說好了有什麼訊息都要送來,管家怎麼還不送!
難道是要急死她嗎?!
寧姽嫿關上暗格,心情愈發煩躁。她索性開啟抽屜,翻出那一疊爛桃花一一翻看。這些紙片兒遠比話本精彩。翻著紙片,回憶著一件件趣事,她的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
忽然,她翻到了一張久遠的紙片。她將其拿起,發現這是她畫的第四朵桃花,心中不由一驚。它所對應的爛桃花是姬啟辰,趙王嫡長子,也就是寧靖河妹妹寧靜蘭的兒子,寧姽嫿的表哥。她還記得那次驚險的事件。金氏挑撥姬啟辰壞她名聲,姬啟辰雖然心中明白,卻因覺著有趣,還是說出了口,還好她及時挽回了局面。
當然,她並非因為這件破事而心驚。她只是想到了寧靜蘭。
寧靜蘭性子倔強,本就與趙王爺不和,全靠陳國公府的權勢維持王妃之位。姬啟辰如今也不過十六歲,未到加冠之年,也自然未被封為世子。這母子二人若在此時遭陷害出事,陳國公府還真的無法出手相助。
不過……
寧姽嫿後來還和姬啟辰見過幾次。這人雖然性格囂張跋扈,卻是個聰明人。或許,他有辦法護住他們母子二人也說不定。
寧姽嫿如今困在寧府中,也只能幹著急,毫無辦法。她將白玉兔鎮紙壓在爛桃花上,站起來轉了兩圈,無意又轉到了暗格邊,索性又看了一眼。
而後,她睜大了雙眼,迅速取出了其中的密信,將暗格關上,飛速奔回桌前。她手忙腳亂,拆了兩三分鐘才拆開信,連忙展開薄薄的信紙。再然後,她大失所望。
信紙上只有一行字:“暫無將軍訊息,俘虜未交待。”
寧姽嫿沉默片刻,將信紙放到了燭火之上。她安靜地注視著火光,直到燒到手才手忙腳亂地松開手。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癱倒在書桌上,注視著父親所贈的白玉兔鎮紙,竟是看痴了。
兔兒是在奔跑的,前後足分開,彷彿要奔上雲天,瑩潤的白色幹淨澄澈。她嘆了口氣。
想騎馬。想使婆娑苗刀。想用澧水弓。想練清蘭短刀。想砍人。想打獵。
……想爹爹。
她甩掉額頭上的汗水,有氣無力地又嘆了口氣。
天真熱。
癱了片刻,她逼自己又站了起來。
這個點了,快到休息時間了。她必須去看望祖母和母親,並安撫好明兒。
她必須護住寧家,護住寧府。
……如今,她是寧府唯一能管事的人了。
族長想必也在想辦法。若是能見一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