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姽嫿笑道:“她一直炫耀女兒嫁了個王世子呢,如今姐姐和離回府,可不是丟了她的臉。”
寧靖河長出一口氣,道:“也好,婷兒總算回來了。她才十七歲,這回,我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護住她了。嫿兒,為父走了。”
寧姽嫿雙眸發光:“爹爹快去!快把姐姐接回來!”
寧靖河搖頭笑道:“你啊。”
很快,寧靖河出了宮,徑直與內侍一同去了韓王府。宣讀了聖旨,韓王及王妃面色鐵青、心下暗恨,世子神情陰沉。寧娉婷早早得了妹妹訊息,已清點好了嫁妝。而後,父女二人只做沒有看見韓王、王妃及世子眼中的陰毒之色,徑自上了轎。
剛坐上轎,寧娉婷便長出了一口氣,笑道:“爹爹,婷兒居然還能有從那個地方跳出來的日子。如今想想,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簡直想立刻找個地方笑上一天。”
寧靖河也是愉悅非常。他調笑道:“不急,等回了家,嫿兒準保要抱著你鬧上兩三個時辰。日後,你就隨心所欲地過吧,有看上的男子便成親。若沒有,寧府不差你一個人的胭脂錢。”
寧娉婷鼻尖一酸,連忙低下了頭。
是的,回家。
和離之前,她還擔憂來擔憂去。擔心娘和娘親態度,擔心父親,擔心寧家名聲,擔心施莫……但真正離開了韓王府,她反而什麼都不擔心了。
有如此寵愛她的父親和嫡母,有機關算盡也要為她謀求幸福的妹妹,還有尚且年幼卻沉穩懂事的弟弟,還有……
“婷兒,”寧靖河忽然開口,神情有些複雜,“不知嫿兒有沒有和你提過……關於你娘親的事。”
寧娉婷微怔,卻也早有預感。她深吸一口氣,道:“祖母和您,不打算留她了是嗎?”
寧靖河頷首。
寧娉婷輕輕點了點頭:“婷兒明白。”
這樣一個存在,必然會給世人目光聚焦之下的寧府帶來麻煩……甚至是滅頂之災。
寧娉婷忍不住問道:“我和離,是否會給嫿兒的婚事造成影響?”
寧靖河笑了:“嫿兒?她可是我們府中最不需要擔心的人了。”
寧娉婷忍俊不禁。
她沒有說,離開韓王府前,韓王世子一直在她那裡。
他面色陰沉地看著她,她則如常地收拾物件,舉止從容平靜,彷彿她只是遊玩結束回家,而非和離。姬啟恩一直沒有說話,她也懶得看他。有歲寒在,她並不擔心他做些什麼。
直到出門前一刻,她聽到,他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微微一怔,而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姬啟恩抬起頭,注視著她的雙眼,低聲問道:“如果我從你過門第一日開始,便好好待你,你會如何?”
寧娉婷微微一怔,還是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會傾盡一切幫助你。我雖沒有處理後宅的經驗,但有王妃相助,我會盡我可能替你解決掉那些叨擾你的小妾和庶子。只要你不離,我便不棄。”
說到底,她終究是個女人。
姬啟恩沉默片刻,道:“和離後,你打算如何?”
寧娉婷道:“與你無關。”
而後,她轉過頭,毫不猶豫地踏出了房門。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進來。
中了狀元後,施莫原本門可羅雀的小屋忽然門庭若市。
十七歲時,他父親亡故。不料守孝了兩年,母親又病故。他統共守孝五年,極少外出,多半隻在家中思念父母、誦讀詩文,連親戚也極少來探訪。然而剛過了童試,數個多年未有交集的親戚便登門拜訪。等鄉試、會試連中二元,來的人便愈發多了。
中了狀元後,他徹底成了個香餑餑。一時間,說親的、攀關系的、送財送物的幾乎踏破了門檻。事實上,他有數次機會離開這處陋室。只是,這到底是他與父母居住了十餘年的地方,他一時捨不得離開。
不過如今,也該搬離此處了。
他過得簡陋些無所謂,卻不能讓若婉受了委屈。她出生陳國公府,自幼便是嬌生慣養。蒙她不棄,她願意下嫁於他,他總不能讓她也住在此處。
這個季節……京郊應當能獵到大雁。
這些年活動太少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撐起弓。看來,從今日起,他還需鍛煉下身子,免得日後經常生病,引得若婉擔心。
對了,三書六禮的流程他還不太懂,得找人問問。還有媒人。媒人請誰好呢?
最近幾日,施莫每日都忙得團團轉。只是,他的唇角始終是含笑的。
寧娉婷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