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守在澧蘭院中,不許任何陌生僕從進來,可明白?”
相比泛菱,映葭對主子更為信服。又出了先前那幾件事,她幾乎有些草木皆兵,看誰都像北豿人,差點跑去問爹孃自己是不是領養的。她當即應道:“是,映葭明白。”
寧姽嫿立刻快步離開了澧蘭院,卻不是前往青蘿院,而是前往蔓草院。寧靖河與邱氏居住在此,其中更有寧靖河的書房,藏有無數軍機大事。寧老太太病得蹊蹺,母親一時亂了手腳,父親又不在府中。若是有人趁機潛入蔓草院,那就麻煩了。
寧姽嫿並未從正門進入蔓草院。她悄悄走至某個僻靜處,啟動機關,側身閃入密門之中,而後迅速關閉。這處密室之外便是書房,她從縫隙中向外窺探,並未看見人影。
蔓草院乃是寧府中戒備最森嚴的地界。只是,陳國公府中的侍衛一半是按人分配。如今,邱氏和寧靖河都不在此處,蔓草閣外的戒備人員便少了許多。加之最近父親在府中時間少,侍衛頗有懈怠。若有心之人想做些什麼,此刻便是最好的機會。寧姽嫿等了片刻,果然發現,一個嬌小的人影出現在了書房之中。
寧姽嫿心中一驚,立即屏住了呼吸。
少女見自己得以成功潛入蔓草院,不由鬆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靠近書桌,在上面急促而有序地翻找著,動作極其謹慎。這個書房極其機密,便是邱氏都極少進來,而金氏根本就沒進來過,又何況是這個少女。
翻找了片刻,見並未找見想要的東西,少女也就不再去找。她轉了轉,很快發現了一個較為明顯的暗格。她立刻從懷中逃出一堆信件,將一半放在了其中,剩餘的部分則零散地放在書房各處。而後,她轉身離開。
她走後許久,寧姽嫿沉著臉開啟機關,走進書房,將少女放在各處的信件取出。粗略一看,無非是些“私通北豿”的內容,偽造得像模像樣。
還好她多了個心眼。
她認識這個少女。她是金氏身邊的心腹丫鬟沐梓,進府不到一年半。說不準金氏先前找寧老太太挑出寧姽嫿遭流言中傷一事,就是她指使的。金氏沒那個腦子。
又是金氏。
寧姽嫿微微皺眉。
這個丫鬟也在府中待了些日子了,沒被查出來,不會是被金氏包庇了吧?
寧靖河與邱氏忍耐她十餘年,不過是因為擔憂傷了一雙兒女感情罷了。她先前做的事雖然令人不悅,卻還不足以令邱氏下定決心除掉她。只是,若她和沐梓確乎是連了心,要置寧府於死地……那就不同了。
只是……
畢竟是姐姐和弟弟的生身母親,究竟是否下手除掉金氏這個定時炸彈,她還未下定決心。至於決定後,要如何安排一番,那又是另外的事了。
她將信件放進一個暗格,覺得不妥,又取了出來。信件太多,衣領不夠塞。她擔心外面有人盯梢,只得將信件放進密室,而後快步向青蘿院走去。
蔓草院與青蘿院隔得並不遠。她剛走近,便發覺了門前丫鬟複雜的神情。寧姽嫿心中微驚,立刻放緩急促的腳步,無聲地進了屋。而後,她便聽見了金氏的聲音:
“那小浪蹄子根本就是為了自個兒的榮華富貴,根本就不顧廉恥啊!居然私下裡勾搭狀元郎!老太太,您也別氣了,為這事兒生氣不值,二小姐自小就這樣也改不了了,我看您以後別理她了……”
這時,邱氏打斷了她的話。她的聲音低沉冷硬,寧姽嫿知曉,她只有在極端憤怒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金敏兒,你說夠了沒有?!”
“讓她說!”寧老太太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低弱,顯然剛蘇醒不久,依然有些虛弱。這時,寧姽嫿已然走到門外。在外侍立的大夫和丫鬟見了她,心中一驚,剛要行禮,便被她伸手阻攔了。而後,他們便看見,這位素來溫柔親和的小姐緩緩揚唇,露出了一個笑容。
冷漠,而嘲諷。
再然後,他們看見,寧二小姐停在門外,一手扶著手肘,另一隻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聽著金氏的言語,唇角笑意未見絲毫褪色。他們面面相覷,皆感受到了從骨頭縫間透出的陰寒。
☆、花蕊八號
金氏的編排持續了半個多時辰。邱氏幾度氣急開口,都未能打斷她的言語。寧姽嫿換了幾次站姿,唇角笑意愈來愈深。侍立的大夫與丫鬟如墜寒冰,心中不自覺地對這位二小姐多了份敬畏。泛菱也在其中,心中憤懣不已,恨不能沖進屋為小姐辯白。
她與小姐相識多年,雖是主僕,卻勝似姐妹。金氏如此編排,她自是憤恨。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若不是小姐拉了她一把,她說不準真就沖進屋了。
又等了許久,金氏終於停下喘了口氣。寧姽嫿沒有再等,徑自伸出手,平靜地推開了門。
一瞬間,屋內外一片寂靜。
寧姽嫿沒有進門。她立在眾人視線的焦點之中,收回手,擺回原本的姿勢,維持著原本的笑容,靜靜地看著屋內的幾人。與旁人的惴惴不安相比,她顯得極其悠然,唇角的弧度甚至有幾分帶著揶揄的愉悅。
寂靜。還是寂靜。
終究是邱氏先開的口。她顫著聲、愧疚萬分地道:“嫿兒……你在門外多久了?”
寧姽嫿的笑容令人心中發寒:“倒也沒多久,半個多時辰罷。”
半個多時辰……也就是說,一大半都聽到了。金氏心中莫名一緊。她連忙安慰自己——聽了又如何,這個小丫頭是翻不出風浪的,況且老太太明顯是信了。
想到這,她下意識地看向寧老太太。只見寧老太太沉著臉,一開口便是單刀直入:“嫿兒,告訴祖母,方才金姨娘所說的那些事,你做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