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欲言又止。寧靖河輕輕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太拘著嫿兒……她終究不是尋常女子。”
邱氏嘆道:“只是嫿兒轉過年便十三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依妾身看,如今京中男子怕是沒有不鐘情嫿兒的。只是妾身看來看去,竟沒有一個入眼的。”
寧靖河低笑,不予置評。寧娉婷那門親是邱氏定的,她也因此自責不已。如今為嫿兒挑選夫婿,她自然是慎之又慎。他心中苦澀,面上卻愈發柔和,換著花樣哄得妻子開懷而笑。如此,他方才開口:“阿雪不必憂心嫿兒的親事,為夫心中有數,定不會委屈了嫿兒。”
邱氏微怔,而後一笑:“好。”
這個年過得也是熱鬧無比。寧姽嫿心中有事,過完元宵的生辰便悄悄出了府。
“您居然真的單刀赴會了,寧二小姐。”
寧姽嫿挑眉:“否則?我不一人前來,莫非還要教我父親與我一隊古軍隊編制,五十人)兵士?”
樓宿笑道:“只是在下未曾想到,二小姐竟真的對我毫無防備。”
寧姽嫿冷笑道:“毫無防備?”她伸手扯開褙子,昂然道:“我又不蠢,怎會當真毫無防備便來見你這不明不白之人?”
原來她竟藏了數柄寒光凜凜的刀劍出府。這眾多刀劍少說也有數十斤,她一個十三歲少女竟毫無艱澀之感。樓宿衷心感嘆道:“果然將門虎女。近五年不見,我本已為二小姐愈發傾城的容顏所撼,不料小姐武功竟也大進。”
寧姽嫿懶於與他虛以委蛇。她也不避諱,松開扯著褙子的手,當了他面取下一根銀簪,放入茶水中。見銀簪並無異狀,她方才淺啜一口茶水,道:“閣下有話直說便是。那夜之後,你杳無音訊五年,我父親也查了五年,竟毫無所得。不知樓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提及“毫無所得”,樓宿眸色轉深:“小姐誤會了,我確實對小姐樣貌贊嘆不已。我樓宿行走各地多年,甚麼人未曾見過,卻從未見過……”他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寧姽嫿:“能美過我的人。”
寧姽嫿輕哼一聲,道:“你究竟意欲何為?”
樓宿笑吟吟道:“不過是多年未見、邀請二小姐一敘罷了,二小姐不必緊張。”
寧姽嫿輕嘖了一聲,抬眸看他:“你再繞下去,我便真的走了。”
樓宿滿面苦惱地揉揉額頭,道:“既然如此,樓某直說便是。若我訊息無誤,寧將軍打算攜您一同出京?”
寧姽嫿面不改色:“我都未曾聽過,你從何處聽來的?”
樓宿笑道:“看來是樓某訊息有誤了。樓某還以為,寧將軍犯了什麼事,要拖家帶口地避禍呢。”
寧姽嫿道:“哦?說來聽聽。”
她也並非起了興致。她雖不知父親目的,卻也確信他決非為避禍而帶她遠行。今日應邀前來果然是錯了。
樓宿笑而不語。寧姽嫿瞥了他一眼,低了頭,細細欣賞手中的茶具。屋中一時寂靜無言,她也不急,安靜地等待對方開口。偏偏對方也鐵了心,自顧自埋頭吃茶,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樣。
寧姽嫿眸色微暗,放下茶盞,取了帕子,拭去了唇角茶水。那樓宿眸光一閃,正待她開口,卻見寧姽嫿從懷中取了針線,對著帕子比了半天,而後竟開始繡桃花。他按捺著性子等了半天,眼看著她手指翩飛,終於忍耐不住,開口嘆道:“寧二小姐,這還是樓某第一次比定力輸與旁人。”
寧姽嫿心中暗暗發笑,隨口道:“那你先前的對手當真是夠弱的。”
樓宿嘆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不是。”
寧姽嫿手下動作不停,悠悠然道:“你心中急切,自然贏不過毫不在意你言語的我。說罷,你準備了何等言語來挑撥我與我父親?”
樓宿笑出了聲:“原來二小姐已經猜到了,看來樓某今日是多此一舉了。”
寧姽嫿手中針線翩飛:“我父親雖告知我他‘毫無所得’,我卻能猜到,他必然查到了什麼。五年不見,恐怕不是你不想見我,而是根本無法踏入京城半步罷?那末今日,你又是如何進的京?”
樓宿輕撫額頭,低笑出聲:“果然瞞不住二小姐。我今日進京,也是孤注一擲。進京前,我已知今日必將失敗,卻仍想試上一試。不料,二小姐竟比我所料想的還要聰慧。”
寧姽嫿繡完最後一針,咬斷線頭,頭也不抬地道:“你若聰明,便該真正孤注一擲,我一進門便直接挾持了我。”
樓宿笑容一滯:“二小姐真是……您明知我此番進京根本帶不進幾個人,樓某又手無縛雞之力,根本贏不過您。”
寧姽嫿輕嘆:“我不知你究竟為何人,也無意探知。我今日前來,也不過是勸你一句——莫要因一己私慾,毀了天下人安寧。”
樓宿面色微變。
寧姽嫿確實不知他身份,但她確信,父親的敵人必然不是什麼好人。堪與父親為敵者,無非是些亂臣賊子。至於之前那個簡家……如若不是他們確實在晉王叛亂中背後插了當今聖上一刀,父親也不會下死手。
至於父親為何留了這樓宿五年……或許是找不著把柄,或許是留著一鍋端,誰知道呢。
寧姽嫿輕嘆一聲,收起針線並帕子,道:“我不知你究竟是何身份,我也懶於理會你究竟意欲何為。只一句,你若與聖上為敵,便是與陳國公為敵,也就是與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