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琬被舅舅接到雲霄鄉後再未回京城。
京城一如記憶中那般熱鬧,偶見束玉冠騎高頭大馬的郎君,華琬就趕忙牽驢避至一旁,李仲仁知能騎馬的皆為貴胄,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
今日莫福的小買賣擺在香藥鋪子門外,兄妹二人到了潘樓街,很快見著了莫福叔和莫福叔說的香藥鋪。
未進鋪子,就能聞見濃鬱的香味兒,雖說華琬對香藥不甚瞭解,但也知曉這其中含了不少名貴香料。
華琬抬頭去看香藥鋪名字,‘儀香堂’,似乎聽說過,在京城裡頗有名氣。
李仲仁帶了華琬向莫福問好,又從褡褳裡取出一小紙包的幹果,“莫福叔,這是爹和娘讓我帶給您的。”
“哎,你爹孃實是客氣了。”莫福接下幹果,朝華琬道:“琬丫頭,草簪子編好帶來了?”
“帶了的,我編了足足有三十支。”
華琬要取簪子與莫福相看,莫福擺了擺手,“帶了便好,叔知曉你的手藝,只隨我去鋪子裡尋掌櫃便是。”
安掌櫃正在二樓為貴客試香,鋪子裡的夥計替莫福三人傳話後,又過了一刻鐘掌櫃才下來。
莫福向掌櫃躬身道好,掌櫃朝莫福點點頭,目光落在華琬身上,面容是難得清麗,可惜衣衫破舊。安掌櫃不疾不徐地說道:“拿來我瞧瞧。”
掌櫃對草飾其實並無甚興趣,不過是前日莫福吹捧得厲害,他隨口答應一見罷了。
在掌櫃看來,予客人添頭壓根就沒有那般重要,他原先是用尋常香藥丸做添頭的,後來發現這並不討喜。香藥鋪的客人多是貴家女娘,貴客們皆有自己的喜好,旁的、尤其是廉價的香藥壓根不放在眼裡,常常是送了,客人還不屑帶走,後來他改為送小泥人,反而有不少年輕娘子覺得有趣新鮮。
華琬開啟褡褳,掌櫃撿起幾只草簪子在手心撥弄,瞧著是有些意思,大部分樣式比同條街上首飾鋪的還要新穎些,三文錢一支很便宜了,只不知道那些貴人是否會嫌棄這種草編的玩意兒,畢竟草編比泥塑還要不值錢。
掌櫃正皺眉琢磨,先才在樓上試香的貴客徐徐下樓。
華琬悄悄瞅了眼,那貴婦身著蜜合色對襟妝花緞褙子,下配鵝黃色十六幅裙,高髻上戴一支嵌海藍寶石的累絲大牡丹金簪,金牡丹因著貴婦下木梯的動作輕輕顫動,晃得人眼花繚亂,身後還跟了兩名著花襦的小婢子。
掌櫃眨眼間換上一副面孔,一臉堆笑地走向貴婦人,“魏夫人怎就要走了,我才讓夥計備了新鮮的蜜梨飲子,正要給您送去呢。”
“不必麻煩了,府裡還有事,我出來許久功夫,也該回去了。”貴婦人執錦帕摁了摁額角,先才試了好一會香,身子不免發熱。
“是是,如今魏夫人掌了中饋,府內大事小事都離不開您,自是極忙的,只不知今次的香藥,魏夫人可還滿意。”掌櫃言語格外恭敬。
京城裡魏姓貴人不多,華琬猜到其身份,悄無聲息地收回目光,手臂微微晃了晃,一直捧著褡褳的手有點兒酸了。
貴婦人音調略挑,笑兩聲,“安掌櫃鋪子裡的香藥自是極好的,你照例送上好的降真香、安息香、檀香各三匣到我府上。”
“好勒,魏夫人盡管放心,一準在申時前送到您府上。”
貴婦人眼裡閃過一絲不屑,誰不知過了申時送東西到府上便領不到錢,需等第二日了,那般說話倒顯得多殷勤似的。
貴婦人行至華琬身旁時,抬手掩住鼻端,餘光有意無意地瞥向那些個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