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一戶人家門前的柿子樹下,看著石磨上的雨珠。又等了半天,藺小砧索性翻過這戶人家的院牆,從裡面把門開啟,探頭出來對杜桓說:“客官從哪裡來?”
杜桓說:“從江湖來。”藺小砧笑起來,然後就去廚房裡找吃的。看那傢什碗筷,這家人走得匆忙。
藺小砧說,要小心了。杜桓點頭說,定有古怪。
二人收拾一番,造火做飯。藺小砧做菜的手法和她的劍法相去甚遠,藺小砧道:“這就奇了,我劍法拿捏不差分豪,為什麼做起菜來這樣笨拙?”
杜桓吃了一口,說:“果然難吃。”
藺小砧道:“那你就不要吃了。”
杜桓忙扒了一大口飯。藺小砧突然停住筷子,說:“外面有人。”
藺小砧說罷起身,一招手要杜桓跟著她。二人到了門邊看見一個老頭杵著柺杖剛剛走過那石磨,藺小砧道:“這位大爺,請留步。”那老者身子一顫,轉過頭來,一臉驚恐,卻是一個瞎子。
“你是什麼人?”那老者問道。
“江湖過路人,要在此借宿,只是不知這裡為何一個人也不見?”藺小砧問道。
“鬧鬼。”那老者道,“趁天未黑,快走吧。只是不要往東南邊走······”
“鬧鬼?”藺小砧和杜桓嚇了一跳,“好好的鬧什麼鬼?”杜桓奇怪了。
“唉,世道要變,你們是二位吧,你們二位沒見過那鬼,夜裡從前朝的石墳裡出來,聞到人的氣味,就來吃人了。老朽獨自一人住在村東頭,也沒人管,今早全村人都走完了,想是去七十裡外的南河鎮了,那裡人多,可以照應······唉。”那老者長嘆一聲,兀自往前走,卻是步履蹣跚。
杜桓還想問,藺小砧拉著他進去了。杜桓走了幾步,忙回來把門頂死。
藺小砧和杜桓都不相信有鬼,所以相信一定是有人搞鬼。然後藺小砧說,這個老者就很可疑。杜桓想了想也覺得是。杜桓說,全村人都走了,為什麼不帶上他?這可不是蜀山的民風。
藺小砧說,關鍵是我們又沒問他為什麼沒走,他就自己解釋了許多。而且他的口音不是本地的。
你知道這裡的口音?杜桓問。
藺小砧在想著什麼,又說道:“只是可疑,或者我們多心了。他說那什麼鬼是從前朝的石墳裡跑出來的,石墳?他說的是蜀山那種地下的石墳麼?什麼人在那裡裝神弄鬼?”
杜桓道:“你該不會想去看看吧?”
藺小砧看看天色向晚,道:“要看,也是明天的事了。”
二人存疑在心,吃過飯,就在這家人的左廂房裡睡下,一人一床被子。雖是暑天,蜀山夜雨時,也有些涼意。
沒有點燈,夜色就在這低矮的屋子裡越塗越黑。越黑就越靜,越靜就越是能聽到這老屋深處的種種異動。或者是老鼠,或者是年久失修的吱嘎聲,突然一隻野貓悽厲的嚎叫了一聲。藺小砧嚇得緊緊靠著杜桓。杜桓倒是裝得鎮靜。藺小砧素來怕鬼,不怕人。藺小砧後悔道:“早知道不留在這裡過夜了。”
杜桓故作淡然道:“明知世上沒有鬼,怕什麼?”
“就是沒有的東西才讓人害怕哩。”
杜桓說:“倒也是。那為什麼天沒黑時你不走?”
藺小砧小聲說道:“我以為和你一起就不害怕了。”
杜桓笑道:“我和你在一起才不害怕哩,有你這樣的高手相伴,怕什麼呢?”
藺小砧嘆道:“可惜和我作伴的不是高手。”
這村子的靜和那荒原中的村子的靜卻是兩樣。這裡是死寂,彼處是靜謐。此中差別,藺小砧和杜桓自能體會。本來說好一人睡一個時辰,後來也無異樣,杜桓不忍叫醒藺小砧,自己也支撐不住了,迷迷糊糊睡著了。老實說,杜桓在藺小砧身旁這一覺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