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碎叨著,李初一搖頭晃腦的走上二樓。
二樓不像一樓,是個沒有隔間的八角明屋,只有樓梯所在的一側沒有窗戶。樓梯口用幾扇精美的屏風簡單的做了個格擋,轉過去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間很有書香氣的雅緻香閨。
一張三人平躺都嫌寬裕的大床位於正中,周圍窗戶之間的間隔出擺滿了書架,一張鏤鳳的書桌放在正北,女紅、茶具、琴棋戲具等諸多物事也各歸各位,其後的書架上便是對應它們的書籍。
“八卦陣?”
小胖子也是個有眼力界的人,雖然陣道上一直迷迷糊糊不得要領,但認個陣法還是沒問題的,尤其是如此明顯的八卦陣。
道眼掃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危險,李初一信步而入走了一圈,每處案臺前都駐足片刻,末了自嘲一笑。
“看來娘親還真是個多才多藝之人吶,什麼都會。可惜我沒隨她,肯定是狗
日的皇帝血脈不好,把我也給連累笨了,要不道士的本事我能學個十成十,唉!”
走了一圈,最後還是落腳在了書桌前。不為其他,只為桌後牆上的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淺笑的女子,跟沐雪晴幾乎一模一樣,可李初一卻感覺畫上的女子比沐雪晴還要漂亮,不僅僅是因為她是他的娘親,更是因為女子身上那股讓人難忘的獨特氣質。
沐雪晴的氣質很有親和力,呆在她身邊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一位可是暢所欲言的鄰家姐姐一樣,人不由自主的便會放鬆下來。
可畫上的女子不同,她也很有親和感,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吸引力,讓人望一眼便難以忘卻,久望之後會深深的難以自拔。這種吸引力無分男女,更沒有一絲淫
邪之感,因為看著她你會感覺這種想法是一種褻瀆,會厭惡自己,而後自覺的摒棄這種念頭,漸漸的陷入一種難於言述的祥和當中。
如果說沐雪晴帶給人的是安心,那麼他的娘親沐雪靈帶給人的則是——忘憂。
忘卻一切煩擾,於祥和的心態進入無思無唸的空冥之境,李初一想想都感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一個人怎麼會給人這種感覺,這簡直比幻術還要駭人,尤其是現在僅僅一幅畫就能讓人心生此感,李初一頓時有種面對七日蟬時的感覺,雲裡霧裡的看不清半點端倪。
以前聽道士說娘親被尊為沐家聖女,他還以為僅僅是個身份上的尊號。
現在來看,實至名歸!
他的心裡自然沒有邪念,只有對於娘親化不開的孺慕。他以從未有過的專注緊緊的盯著畫像,眼睛一點點的巡遊在每一絲線條之間,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他知道沐雪靈和沐雪晴幾乎一模一樣,但再相像她倆也不是一個人,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娘親。
面對沐雪晴時他的親情感很淡,第一次見面時也沒有傳說中的血脈相連的感覺,直到後來得悉真相,又漸漸熟識後才一點點濃鬱起來。
可眼前的女子不同,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種委屈得想哭的感覺。
畫像的著筆極其傳神,李初一甚至能感覺到娘親明眸裡的神韻流轉,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深深的感染著他,讓他也不知不覺中跟著笑了起來。
眼裡噙著淚,視野卻沒有模糊,從未有過的安樂感包裹著他,心裡暖融融的一片。
不知何時,他雙腳離地慢慢的飄到了床邊,含淚的雙眼閉上了,可畫像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面,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
身子一軟往後倒下,在接觸到床面的前一刻忽然頓住了。
不能破壞一絲一毫的強烈執念激發了他的本能反應,道元悄然而出附滿全身,託著他稍稍的離開了床面一點距離,他這才身子一軟放鬆下來,嬰兒一樣卷縮起身子陷入了夢鄉。
夢裡,他看見娘親拉著他的手,沒有說話,只是沖他溫柔的笑著。
夢外,睚眥劍自行浮起緩緩的飄蕩在床榻周圍,爛葫蘆也微光一閃,葫蘆口悄然無聲的開啟了一絲。
而畫像上的沐雪靈,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眼睛處的墨跡微微有些濕潤,嘴角處的勾勒似乎有些變動,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溫柔了。
這一切,李初一都不知道。
他睡的很沉,從未有過的香甜。
也因此,他並沒有發現,一隻小巧的金鈴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脖頸間,彷彿自始至終它都在那裡一樣。
睚眥劍似乎擔心金鈴會對自己的主人不利,可劍頭剛動,爛葫蘆的口卻對準了它。
兩件法寶無聲無息的對峙了片刻,見金鈴並未作怪,睚眥劍便放棄了,預設了它的存在。而爛葫蘆也轉開葫蘆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對這些,金鈴絲毫都不在意。
它輕輕律動著,沒有聲響,卻在李初一的心裡蕩起一道歡愉的鈴音,讓他的夢更加的甜美,讓他內心的空虛一點點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