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也有些好笑,窗外清風拂過,窗欞的縫隙中透著亮,她抬眼看著王玉溪,只覺得他分外耀眼。不覺就又笑了笑,彎著眼睛用捻過肉乾的小手去抓他的手。
手上故意胡鬧,眼中卻亮晶晶的,輕輕道:“我早先求的倒不多,不過是家國長安。如今過著過著,想求的倒多了。”說著,她就見他月華皎皎的面龐溫柔如玉,眼中也滿是柔意,遂又笑得更歡。
常人都道,他是溫潤如玉的翩翩貴公子。早先她也是信的,只是真靠得近了,才曉得他骨子裡冷得很,殺伐決斷,果敢凌厲,和溫潤實是搭不上邊。遂如今能與他這般親近,她實是歡喜。
她這般笑著,顧盼生輝的眼眸中就如有了繁星,王玉溪看著眼熱,伸出手去,滯了滯,終是落在她的唇邊,替她擦了擦嘴角,揶揄笑她:“小心些,壠城中嚴得很,你莫要未將兵戈截下,倒被龔茨抓個了正著。”
聞言,周如水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玉嫩的精緻俏臉瞅著他一勁地笑。纖長的眼睫扇了扇,忽的就靠近他耳旁,古靈精怪道:“三郎說得正是,不若晚些咱們再弄幾條烤魚。如此過了饞癮,底氣自然便足。遂區區肉乾,也就不足為奇!哪能再露得餡來?”
她這般,一雙媚眼大而亮地望著他,頸上白玉般粉潤肌膚堪堪就在他眼前,欺霜賽雪,似是悄然盛開的含露牡丹,清豔得有些逼人。
早先他與她不甚相熟時,她大方端莊得很,甚還有些拘謹。卻如今,倒不枉周沐笙笑她是隻皮猴。
王玉溪到底覺著好笑,取了帕子替她擦手,嘴邊勾著淺淺的弧度,細心捏著她的指尖,周身全是周到妥帖的溫潤,縱容道:“你吶!實是個窩裡橫的!”
大佛寺在壠城外三十里處的泰安山上,是壠城中香火最盛的寺廟。
馬車車輪咕嚕咕嚕響著,不多時,便到了山前。周如水撩起車帷一看,便見王玉溪已從通體雪白的駿馬上下來,站在了車前,月白的袍子如月色般朦朧,朝她一笑,伸出手來接她
。
她彎了彎眉眼,瓷白盈潤的臉上稍顯紅潤,被王玉溪引著下了車來,就見他望著前頭的山路問她:“真要自個攀上去?”
周如水抬起眼來,順著腳下的石子路往前看去,就見山路比預想的崎嶇了許多,蔥翠的樹木之間,一級級石階蜿蜒而上,富貴人家的女眷們都坐了轎輦,只零星幾人在石階上走著。
山路陡是陡了些,卻也不至於叫她打退堂鼓。遂她點了點頭,眸光閃動明媚,
未有半分氣餒,反是躍躍欲試,清甜的聲音嫩脆悅耳,笑道:“自個攀上去總顯得更誠心些。”說著,又朝王玉溪眨了眨眼,揚起小下巴,一臉的鬼機靈,“若真攀不動了,不是還有三郎麼?”
周如水的性子便是這般,即便出身宮廷,懂得太多彎彎道道。卻真當信了誰,那發自心底的信賴真情也足以叫人動容。
王玉溪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指尖,目光幽深地看向她,輕嗯了一聲,聲音極輕,染了鼻音,叫周如水心頭一酥,頃刻便紅了耳尖。
拾階而上,一路的景色青翠喜人,遙望過去,壠城外新開墾的田地被整齊地分成了一塊又一塊,如是棋盤一般。
周如水起先未曾注意,待見一隊兵卒整齊劃一地提著鋤頭往田地裡去,才恍然發覺這是施行屯田令後所開的新田。不覺便停下了腳步仔細看了又看,拉了拉王玉溪的衣袖,眼中藏著歡喜與小得意,與有榮焉道:“龔茨老實也有老實的好處,你看那田地多好,今秋定是碩果累累!到時邊關無需運糧!鹽引便可廢了!”
她口吻中的歡喜未有半分的隱藏,王玉溪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眉眼柔和,“何止龔茨,你舅父那兒定也不遜於此。”他的聲音溫雅醇厚,袖籠中有著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沉香香氣。
周如水聽了他的話,更是笑得咧了一口白牙。扭頭又是一愣,見再往前去,便有一大塊空地。空地之上,生著一顆盤根錯節枝繁葉茂的大榕樹,榕樹的氣根如是老者的鬍鬚在風中飄拂,枝幹之上更是掛滿了纏著紅繩的木牌,清風一吹,滿樹的木牌在風中飄蕩,清清脆脆,如是銀鈴一般。
“那是甚?”周如水眉目一動,滿是好奇地放開王玉溪,提起櫻粉色的裙裾跑了過去。
樹冠碩大,顯得周如水的身段愈發的嬌小,她踮著腳尖仰頭看向樹幹上的木牌,看了一會,和著絮絮清風,扭頭朝王玉溪招了招手,“三郎快來瞧,這些個木牌真有意思,上頭全刻著芍藥蘭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