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他曾隨太子使魯,彼時的芃苒還不夠他膝頭高。他對她僅有的記憶,便是他自冰湖裡救出她後,她被裹進被褥之中,小小一團,乍看像只蠶蛹似的。
後頭,她自始至終都再未抬過臉,遂他只記得,芃賀的嫡次女叫做苒苒,小小一隻縮在被褥中,可憐又委屈。也正是因了此事,他才終於看淡了母后在後宮的所作所為,深知非為刀俎,便為魚肉。
他從未想過,他還能再見到她。他更未想到,她會作為他的新婦,出現在他的房中。
勾心鬥角了這麼多年,公子沐笙遇見過無數的對手,見過無數種眼色,遂他實在無法對眼前這對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又一味硬撐的小姑子生出冷漠敵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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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輕輕笑了,不是如芃苒般的故作輕鬆,而是發自內心的舒展隨意。他眸中的疑惑也隨之散去,年輕俊朗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襯下更添了幾分和暖宜人。
只見他朝緊繃著的芃苒招了招手,問也不再問婁九的事兒,只是從上至下盯了她一圈,忽的,幾分隨和親暱地問她道:“苒苒,你的銀蛇呢?”
芃苒生母早逝,上將軍芃賀又常年守邊,不在府中。如此,才有了當年芃苒被害一事。
當年,後宅的陰私險些要了芃苒的小命。視芃苒如己出的魯太后芃萩聞後生怒,不但棒殺了芃賀的繼室,更賞賜了芃苒一條看似不起眼,卻是天下三毒物之一的玲瓏碧蛇。傳言,芃小姑是常年將玲瓏碧蛇做手環戴著的。如今絲毫未見,再想前歲魏國才因蛇毒出了亂子,公子沐笙不由便問出了聲來。
聽他這麼喊她,又這麼一問,芃苒眸光一亮,繼而眼眶又是一紅。
她雪白的面板不自覺便氤氳上了一層薄紅,聞聲便答:“我既要強嫁您,自不該處處添您煩憂。貂兒雖是毒物,卻它一來與我情誼深厚,二來又是太后的賞賜,遂幾日前,我一下定決心,便命僕從將它送回魯國去了。不多日後,諸國都會曉得,這三毒物之一的玲瓏碧蛇回到了魯國的王宮之中,與我再無瓜葛,亦與殿下毫無瓜葛。而我雖是上將軍之女,但我父三年前便病重過世了,您的父兄,應當不會忌諱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畢竟,論權論勢,我比九堂姐還不如。”
若非親眼所見,公子沐笙怕也無法想象,當年那個無助無依狼狽不堪的小傢伙,會長成這般柔弱又謹敏的模樣。她美麗青澀的在他面前,毫無避諱,毫不遮掩,極有眼色,聰慧而又愚鈍。竟叫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他,一時有些惶然。更孤女二字,無端地碰觸著他的心絃,叫他些許悲痛,又無端想笑。
如此,他也確實就笑出了聲來,模糊的光線在他挺直的鼻樑上投下淡淡陰影,他輕輕笑著,又朝芃苒招了招手,對上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幾分刻意地繼而問道:“你既思慮得如此周全,可曾自省,待你穿上這身喜服,便是眾叛親離?”
魯國向來以孝治國,周國如今雖崇道教,卻也是百善孝為先。不論婁九是否是真的跑了,她知情不報,渾水摸魚,已可謂是不尊孝悌,狂妄胡為。更料想來日東窗事發,芃賀已死,人走茶涼。婁氏一門早無了顧忌,定不會善罷甘休。魯國那頭,亦不知會如何作想!
細細想來,她原還可仗著家蔭尋個好人家,卻她偏是瞞天過海強來嫁他這勢弱公子。如何盤算,都是半分好處也無!
這麼想著,公子沐笙也未再等芃苒答覆,他站起身來,抬步走近,溫熱的手掌忽的就撫上了她的臉頰,對上她晶亮微溼的眸子,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他幾分悵惘的,低低地說道:“都言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當年救你不過偶然,卻你竟要為此,以生相許麼?”
公子沐笙低啞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內室中有些飄忽,芃苒靜靜聽著,不多時,便揚起臉來,一瞬不瞬地看向了他。
她審視著他,就如方才他審視著她一般。
須臾,她終是輕悠悠地嘆了口氣,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來不及收回的手掌,娥眉蹙起,啞著嗓子,滿是不平地嗤道:“殿下為何覺著,苒苒心悅殿下只為報恩?若只為報恩,我又何須跋山涉水強求至此?更殿下何需如此自貶?以為世上愛慕殿下的姑子,都如九表姐般眼淺?”
說著,她皺著眉頭,眸中燃著火焰,低低喃道:“我自落水之後,便被父親帶去了軍營教養,見過無數的男兒,也知人世艱虞,更懂富貴無常,人心難測。我幼時曾聞,美人畫皮難畫骨,在苒苒看來,兒郎也是這般。殿下是殿下也罷,不是殿下也罷。殿下長得這般模樣也罷,白髮蒼蒼也罷。這十幾年來,苒苒對您的愛慕早已深入骨髓。我心中歡喜的,是您這個人!是您痛哭時的淚水,是您哀痛時的垂眸,甚至是方才您聽著婁九棄您而去,極力隱忍,哪怕只有一瞬的失意。殿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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