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望著頭頂還不及消逝的星星,周如水的心裡,既惶恐又無助。卻她渾身上下都同是散了架似的,只輕輕一動,五臟六腑就彷彿炸了開,疼得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她忽然就想起,王玉溪領著王家車隊離開那日,親自送來小五的衣物箱籠。彼時,小五乖巧地在屋中習字,她見雪停了,朝陽拂照,晨光照在白皚皚的雪地之上,耀得四下傾然,叫誰見了都能發自內心的歡悅。遂她就喚了夙英去搬來小杌子,墊在腳下,爬上了牆頭,坐在牆頭之上,靜看那遠處的蒼山。
也就是那時,他從遠處走了來。一襲白衣勝雪,音色更似琳琅。他施施然地立於牆下,風雪之中靜看著她,輕輕一曬,揶揄她道:“如此涉高,小公主後頭,是有豺狼麼?”
彼時,她笑眯眯地看著他,直想往他懷裡跳,卻因怕被旁人瞅著,便也只好動動嘴皮子,半點不害臊地回道:“豺狼未見著!三郎卻近在眼前了!”
卻如今,呼嘯的風聲與咻咻的箭羽破空聲都好似還在耳畔,卻她仍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起了歹心?那些殺手所謀之人,到底是她?還是三郎?
想著,周如水一咬牙,終於以手撐地,半撐著身子自地上坐了起來。這一看,她才知,王玉溪就在她身畔不遠處。這一動,她也才曉得,自個的左腿似是斷了。
他離她那麼遠又那麼近,遠處的樹林黑漆漆一片,四下荒蕪,半點人煙也無,唯有他們二人狼狽的身墜其中,如是秋日裡頹敗入地的殘葉。
此時的周如水,不曉得太陽何時才會徹底升起?不曉得這時候還會不會有豺狼?更不曉得若是這般頹然等下去,等來的會是救兵?還是仇敵?
每一次,她耍小聰明也罷!她窮極無奈有求於他也罷!王玉溪總是在她身側,溫柔的,通透地一次次排解她的難處。卻如今,他依舊就在她的身旁,他離得她那麼近,卻偏偏,他已不能再回應她了。
“三郎!三郎!”周如水劇烈地咳嗽著,一面咳,一面忍著劇痛,一遍遍低低地,溫柔地喚著王玉溪。她每喚一聲,便有一股無以言說的恐懼籠罩著她,這恐懼,也叫她硬生生忍住了身上的不適,慢吞吞地,一點點地朝他挪了去。
她就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小兔,方一觸及他的身子,便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他的鼻息。待感觸到了他溫熱的呼吸,她的心才稍稍一定。倏地,便輕輕地伸出手去環住了他的頸脖,緊緊地依偎著他,摟著他。
她湊在他的耳邊,焦急的,擔憂的,啞著嗓子喊他:“三郎!快醒來!三郎!咱們不能再待在這兒了!若是那些個黑衣人追來,咱們就真的無處可逃了!”
雪花稀稀疏疏地飄著,即使在昏闕之中,王玉溪的眉頭依舊皺得死緊。他周身的溫度低得嚇人,矢鏃仍深深地嵌在他的胸腹之中,箭桿卻已被折斷扔在了一旁。
周如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呼喚著,卻她怎麼喊他,他都好似無知無覺。她的眼中,是他清晰的面容,這張謫仙似的臉龐,總像天邊的雲月。每當他望著她的時候,那湛然深遠的眼神,便好似藏著千山萬水,好似四季的花開花落,都只系在他一人身上。卻如今,為了替她擋下那暗箭,向來風光霽月的他,狼狽的,滿身是傷痛的,鮮血淋漓的倒在了她的懷中。
終於,周如水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她嗚咽著,一面用袖子擦淚,一面輕輕搖著王玉溪。淚水自她的眼眶裡滾落,無聲地落在泥土之中,也落在了王玉溪的面頰之上。
她烏黑的長髮凌亂地披散在肩頭,明明狼狽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卻她仍是咬著牙,將王玉溪放平在地上。咬著牙,撕碎了自個的裙裳,結成一股長繩,輕輕綁在了王玉溪與她的身上。
便就在這時,王玉溪終於動一動,他黑黝的雙眸慢慢睜了開來,費力地看著她,嗓音沙啞,柔情繾倦,吃力地說道:“阿念,莫懼。”卻他話尚未盡,便又眉頭一蹙,厥了過去。
朝陽仍未升起,天空卻又漸漸陰沉了下來。一團又一團烏黑的雲層層疊湧而至,擰結在了一處,沉沉地壓在他們的頭頂,彷彿隨時都能下墜似的。
周如水的心忽上忽下,只覺得心都被撕裂了開來。沒有人懂得她的惶恐,自她重生以來,許多事兒都變了,正是因了這一次次的變故,她甚至開始擔憂,擔憂王玉溪的安危。
“不懼!我一點兒都不懼!”她流著淚,一遍一遍地哄騙著自個,手上的動作也未停歇,在自個的身上又死死地打了一個結後,才避開王玉溪的傷口,緊緊地摟住他,側臉輕輕的,一遍又一遍依戀地摩挲著他冰涼的面頰。嘴角微微上揚,眸中卻全是悲傷的,異常堅定地喃喃道:“三郎也莫要懼!兕子會想法子!兕子絕不會棄你而不顧!”
說著,她便狠狠地抹了一把淚,望向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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