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帶煞?
王玉溪這淡淡兩句話,便是蓋棺定論,把話都說死了。
謝閔面色一沉,直是噎得半晌都發不出聲來。他王三一言值萬金!如此言語,真是半分面子也未給他,未給謝家,也更是誠心的不留餘地了。
在這重姿容的年代,哪個姑子承得起他這般的斥責?原本,便是周天驕打罵了謝六,謝六雖丟了顏面,但來日躲在莊中藏些個日子,避避風頭也就好了。可如今再加上他的斥責,阿六可要如何再見人?
如此,謝閔抿了抿嘴,轉頭便朝謝蘊之看了去。卻見謝蘊之深如夜幕的眸中染滿寒霜,直過了半晌,也不過鎖著眉朝他冷冷搖了搖頭。
這般,謝閔眉頭一擰,直是慪得心都堵成了一截。卻到底這事是謝六理虧在前,眼見著推諉不脫,他也怕自個會多說多錯,再叫王玉溪道出個甚麼惡言來。如此,謝閔也只好嘆著氣放下了車帷,扭過頭去,如個喪家犬一般驅車回返了。
彼時,饒是在馬車中裝暈的謝永清也再裝不得。她愕然地睜開眼,直被王玉溪的話震得愣住了。
心狠帶煞?平日裡雖不常與人近,但向來溫文儒雅的琅琊王三為何如此斥責她?
她並不知那小郎是他的嫡親阿弟啊!若她曉得那是王五,她如何也不會踢打於他的!是了!都是因了周天驕!這姑子惡毒如蛇蠍,早年砸過她的兄長!如今,又以黃金盞砸她了!若不是她在馬車中不發一言,叫她以為車中人是公子沐笙以致戀戀不走,又如何會有今日的禍端!
想著,謝永清恐懼得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她憤恨地掐著指尖,直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面色僵硬地取過銅鏡揩淚,顫著手,喃喃自語地說道:“無事!無事!我的父親是家主,嫡姐是寵姬,又怎會同旁人一般受不起斥責,就此委頓下去呢?今夜父親便會來了,賞花宴亦多的是出頭的契機!我定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近來的天氣一直都怪,外頭的風不多時便又凌厲了幾分,如此,直颳得厚厚的車帷都刷刷作響。周如水掀開一角往外看去,便見天色陰沉,黯漫的天幕都好像要下墜了似得。
她秀眉一蹙,嘆了口氣。少頃,便又垂首對上了趴在她懷中,依舊哭得嚎啕不止的王子楚。
周如水白皙的手掌輕輕地撫著王子楚的背哄著,待他哭得不那麼急了,才再將他圓滾滾的小身體抱正,小心翼翼地解開了他的衣裳。
待見王子楚白嫩嫩的小身板上一點青紫也未有,周如水這才真真鬆了口氣。須臾,又不放心地柔聲問他:“小五,告訴阿姐,她踢著你哪兒了?”
這麼小的孩童最是嬌氣,聽她這麼一問,王子楚更覺得委屈,他小嘴抽噎著一哆嗦,大大的眼中就又蓄滿了淚。
見他這模樣,周如水也是無奈,她盯著懷裡這小小肉墩墩一團,不禁就抿了抿唇。
少頃,便見她接過夙英遞來的溼巾,先仔細替王子楚揩了揩臉上的淚,直是盯著他哭紅的雙眼嘆了口氣,才一面替他攏好了衣裳,一面語重心長地說道:“阿楚,不許再哭了。你可知,你亦有過?”
聞言,王子楚挫敗地癟了癟小嘴,他小小一團萬分沮喪地窩在周如水懷中,包在眼裡的淚叭嗒叭嗒就滴了下來,直是哽咽了一會,才帶著鼻音,可憐兮兮地一噎一噎道:“弱固不可以敵強!小固不可以敵大!”
聽王子楚這般說著,周如水的臉登時就黑如鍋底了!這小傢伙以為她不曉得麼?他那保氏早便與她透過信了,道他小小年紀卻一肚子的鬼機靈,與王翁認罰時不知多規矩,一句弱固不可以敵強!小固不可以敵大!便逗得王翁哈哈大笑。卻難道,這話成了他百試百靈的靈丹妙藥了麼?
一想明白他的小心思,周如水直被氣得不輕,一時便扯開了王子楚扒著她衣裳的小肉手,瞥了他一眼,把他抱坐去了一邊。
就見她冷著臉掀開了一旁的手爐,再也不管癟著嘴的王子楚,只自顧自地用象牙鑷子攪手爐裡頭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