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毫不留情的一腳,不光叫圍觀眾人紛紛蹙起了眉,也叫夙英滿目愕然,幾乎是跌下馬去,扶起了倒在地上嗚嗚痛哭的王子楚。
她直是怔了怔,才愕然地朝車內喚道:“主子!謝六踢了小五!奴,奴來不及攔她。”說是來不及,可她又如何攔得住呢?這在場的,怕是誰都不及攔住謝永清!
畢竟,任誰也無法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百年簪纓世家的貴女,會當眾對著個小郎動起了手腳。這般的作為,何止無禮,簡直就是連名聲都不要了。如此,也足可見這近年來謝氏的如日中天,叫這謝家的兒女們都猖狂肆妄到了何種地步!
四下寂靜極了,唯剩謝永清刻薄的聲音陣陣傳來,這聲音刺耳至極,直颳得周如水的耳膜都嗡嗡作響。她只覺得,謝永清這一腳,不光踢在了王子楚身上,也堪堪踢打了她的心。
彼時,王子楚的哭聲異常悽烈,他畢竟是個孩子,謝永清那一腳,不光將他踹疼了,更是叫他踹懵了,饒是夙英摟著他一個勁的哄,王子楚仍是半晌都順不過氣來。
百年琅琊王氏,簪纓貴比王侯,怎能容得下被這般羞辱?更不要問,她謝永清自認車中是她阿兄,卻仍如此行事,是多麼的目中無人了!
如此,周如水想也未想,執起手中的黃金盞便朝車窗外扔了去。這些日子以來,因跟著王玉溪練了拉弓射箭的本事,她這打靶的準頭早已不是一般的足了。現下這一扔,不偏不倚,還真就擲地有聲地正正砸中了謝永清的臉。
便見謝永清躲也不及,直痛得驚呼一聲,待她抬手再摸,眉骨處已是青紫發烏了。
眾人亦是愕然,可還不待他們反應,周如水便戴上帷帽,自馬車中一躍而下。她冷笑著上前,一瞬就散發出了極其凌厲的驕縱之氣。抬手,便使出全力,狠狠摑了謝永清兩掌。
謝永清何曾吃過這樣的虧?她是父親最寵愛的小女兒,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謝家,除了她阿姐謝釉蓮,誰都不敢與她大聲說話!再如今,謝釉蓮是後宮中最得勢的寵姬,不多時,謝家也準備將她嫁予公子沐笙為妻!卻眼見著前途無量,這從公子沐笙的車中竟忽然就冒出了個女郎來!更甚至,她還敢公然摑打於她!
謝永清被打得吃痛,她恨恨地瞪著頭戴帷帽全遮著面容的周如水,直是滿心惱怒疑惑地揚起下巴,出聲呵斥道:“你是甚麼人?好大的膽子!二殿下呢?週二皇子的馬車是誰都可以乘的麼?我的臉,又是你能碰的麼?”說著,她便抬起手來,洩憤般地照著周如水的臉摑了過去。
卻周如水早有防備,她冷冷一笑,抬手就精準地接住了謝永清未落的掌風。
彼時,日光清澈透亮,周如水死死地握著謝永清的手腕,直是默了一會,才極是不屑地甩開了手去。
緊接著,便見她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緩緩摘下了帷帽。暖春金色的陽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染出了一層細碎的光亮,她眉心勾著的五瓣紅梅,更是豔色濯濯,仿若生來就是烙在她額上的。
在眾人恍然大悟的竊竊私語之中,周如水斜睨著怒不可竭的謝永清,緩緩地勾起了一抹耀眼而又飽含嘲弄的笑。她仿若看螻蟻一般地看著她,毫不留情的,冷冷地哼道:“你又是個甚麼東西,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按理而言,周如水已亮明瞭身份,稍微識相點的姑子便是內心再不平,也會裝模作樣的偃旗息鼓,以免僵持著難堪,多丟了面子。
彼時,曾在南城門前僥倖見過周如水一面的姑子郎君們亦均是驚歎,她們議論道:“這美姑子是周氏天驕!”
“週二皇子車裡坐著的竟是天驕公主!”
“我在南城門見過她,這美豔小姑是周氏天驕!”
“天驕公主竟打了謝六了!”
“她便是天驕公主麼?竟是這般好看!”
“不是道千歲額上磕出了疤麼?怎卻益發嬌媚了呢?”
但可惜,謝永清狂妄慣了,如今再對上週如水剪剪如秋水的明眸,對上她輕蔑的笑,再聽著眾人飽含驚喜的讚美之辭。她怒氣更甚,竟是不依不饒地又抬起了手來,想要朝周如水的臉摑去。
只不過這次第,倒無需周如水閃避了,謝永清手臂一揚,暗處便不知是誰射來了一顆金豆子,那金豆子直截就打中了謝永清的麻穴,疼得她整個人都哀叫著往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