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褚崖。
他顯然早就看見她,視線落在她臉上,溫粹平和。
楚念聲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他,還時刻不忘穩固自己“討人嫌”的人設,一見著他,便毫不客氣地質問:“你在這兒做什麼,給我挖靈石來了?”
這話簡直理所應當到無禮的地步,裴褚崖卻神色不改:“有些疲累,便在此處歇息。”
楚念聲卻不信他。
歇息?
放著滿山洞的靈石不挖,跑這兒休息,那和說把金銀珠寶當石頭有什麼區別。
虛偽!
她自然沒表現出來,還開始裝傻充愣:“休息好啊,正好我也累了,但這附近不是木頭就是河,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你在哪兒歇息的,給我也指指。”
裴褚崖:“洞中有不少石頭,平整光滑,可以坐著暫作休憩。”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目光落在洞壁突出來的一塊石頭上。
那石頭外表崎嶇不平,又覆滿青苔,她還模糊瞟見有幾條蛞蝓趴在上面。
她大驚:“你瘋了?就讓我坐這兒!”
裴褚崖將她的反應收入眼中,忽輕笑了聲,像是在寬慰個沒討著東西的失意人:“可眼下也難以變出把椅子。”
“你自己坐吧!”楚念聲不遺餘力地挖苦,“走的時候別忘記把青苔扒下來裁剪衣裳,那幾條破蟲子也能揪回去當靈寵!”
裴褚崖竟還頷首應好,沒脾氣一樣。
等他從她身旁經過時,她瞬間反應過來,他是不願和她多打交道,連架都懶得吵,所以才這樣敷衍她。
“等等——”她突然出聲。
裴褚崖在她身旁停下。
“你說得對,這荒郊野嶺的,的確沒辦法變出把椅子。”楚念聲稍頓,“這樣,你把袍子脫了墊在石頭上,也免得我弄髒衣服。”
裴褚崖的眉梢微微揚了下。
變化不明顯,卻流露出實打實的異色,像是在不解她如何能說出這話。
“這樣麼……”他語氣溫和,“可若一天便覺得疲累至此,恐要慎重考慮往後兩日的去處。”
露餡了吧!
楚念聲樂得扒出他的真面目,眼下窺見他那溫和麵容下的些許刻薄,她竟有種大功告成的暢快。
“我還以為你能裝到什麼程度。”恰好有其他弟子經過,她抓準時機道,“我現在實在累得慌,也沒力氣和你說話,就想找個地方坐著。”
她轉過身,故作為難地望著那石頭:“唉……這石頭又潮又髒,沒法坐,也不能強求你拿衣服墊著,算了,就這樣——”
話剛說一半,她忽聽見窸窣聲響。
楚念聲斜挑起眼,看見裴褚崖正解著外袍。
他一改方才的綿裡藏針,體貼道:“夜風大,吹著本就容易受寒,山洞裡潮氣又重,你若想坐這石頭,還是墊件外袍為好。”
他這話說得及時,“恰巧”被那經過的弟子聽見。
只見那弟子都已經累得佝僂著背了,還要強撐著抬起頭看他一眼,就差把“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好的人”給寫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