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問廷背已經不複之前的挺直,有了微微彎曲。他臉色憔悴,血色淡淡,染上蒼白,唯有眼眸仍是如故的沉著堅韌。
阿浮咬牙,手死死攥著門栓:“霍問廷!你現在就起來,立刻回去!”
“阿浮,我不。”他微笑,聲音像是幹枯的泉般凝滯,又像粗礪的砂紙相互摩擦,似乎有血在滲出,“阿浮,這才是第三天。”
“你的腿還要不要了!這麼冷的天,這樣冷的冰,你知不知道你的腿都會因此廢掉?”
霍問廷閉著眸,他力氣流逝太多,連維持睜眼都太費力:“廢掉就廢掉吧,你的腿傷了,我的完好多麼不公平。”
“霍問廷!”
但他不再說話,仍是堅持地跪在那裡。孤寂憔悴的身影,讓門口的阿浮忍不住哽咽,喉嚨發痛,眼眶通紅。
越老越多的大臣跑來小院外,想求霍問廷回去重新住持朝政,卻都被霍十一領著暗衛攔在院外,不許進去。
小皇帝蕭守逸也來了一次。
卻是站在後門外的巷子裡,不進去,也不離開。
“阿浮,你會對他心軟,會重新接受他嗎?”他背倚著牆壁,自言自語般苦笑,“我知道的,你心裡還是愛他的。如果不是愛他,你怎麼會同意生下獨兒,怎麼會允許他一直在你屋外?”
“可是阿浮,”他道,“除了,霍問廷,還有別的人也一直喜歡著你呀……”
他在巷子裡停了許久,停到內監不放心,小聲勸解,也終究沒有進去,而是搖搖頭,選擇了離去。
“阿浮,如果你和他還是走向了和好,那我……”
會選擇放手。
我給不了你幸福,只就祝你,可以和給你幸福的人執手白頭。
第五天。
天空又飄起了雪。
這次有寒流帶來了颶風,使得雪花格外得大,飄飄灑灑,大如鵝毛柳絮般漫天飛舞,眨眼就將天地渲染一片白皚皚,而呼呼刮過的風,更是要把人都吹上天去。
阿浮在屋裡坐立不安,是不是看向屋外,院中那道跪著的人影早已成了徹徹底底的雪人。
霍問廷似乎早已失去了意識,身形更是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倒在地上,然而身體早已凍僵,便是想倒都倒不了。
她煩躁不已,分不清自己是擔心霍問廷還是厭惡霍問廷,幾次抬腳想出門去看看霍問廷,走出一步後,又怯懦地退了回去。
黃芪看看阿浮焦躁的樣子,挑眉想了想,慈祥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故意道:“今天這雪可真大!這麼大的雪,會引發雪災吧?哎,萬一雪災了,百姓可要受苦,急需朝廷來頒布詔令控制災情啊。”
阿浮有點坐不住了。
霍問廷在外面,那朝廷裡誰又能頒布詔令?蕭守逸畢竟還太過年輕,這般大的雪災,他控制不了局勢的。
黃芪道:“要是沒有人坐鎮,雪災太大了,百姓可要受苦了!”
阿浮心裡慌亂,吞吞吐吐道:“還有陛下……”
“陛下?”黃芪搖搖頭,嘆道,“陛下太年輕了,老臣們不服啊,以往都是有那定海神針在,可如今朝廷卻沒有坐鎮的呢。”
她看了阿浮一眼,加重語氣:“這麼大的雪,別說壓塌房屋凍壞莊稼,怕是人也要凍死呢!貧寒百姓衣不遮體,雪一大,很多人會熬不過去。”
阿浮更心焦了。
霍問廷不會有事吧?他可是在外面已經跪了整整七天七夜,沒喝一口水、沒吃一口飯,他的衣服沾了雪水又被凍硬,豈不是比襤褸之衣還要冷?
他會不會——
阿浮在心裡勸自己:不會的,不會的,霍問廷可是內力高深,那會那麼容易出事?
可立刻就有一道聲音在耳邊反駁:他跪了多久啦!就算有內力,也早在驅寒時候就耗盡了,你沒看到他現在都沒了意識了嗎?說不定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她心裡的小人惶恐:怎麼會,他怎麼會出事?那我要怎麼辦?不行,我和他沒關系的,他出不出事,和我沒關系……
耳邊的小人怒氣沖沖:你還有沒有良心!還不趕緊出去看看他呀!他要是出事了,你真捨得?而且萬一雪災因為失去他,到底災情難以控制、餓殍遍野,這樣大的罪過,你忍心嗎?
就在阿浮心裡的小人和耳邊的小人吵著架的時候,黃芪師父忽然一聲驚叫,阿浮聞聲望向窗外,卻是一陣大風刮來,霍問廷身體轟然倒下!
“霍問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