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幽幽的天地之間,彷彿獨我一人行走,正如攀越大道的山峰一樣,越是到了高越是人稀少。
蒼茫天地,唯我獨行。沒有一個可以說話之人,曾經的那些故人根本就無法體會現在他心中的這種寂寥與迷幻。
曾經的那一點點感觸,現在已經變成了澎湃如大海的意識。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自虛無之中浮現,就像是以虛空為畫板,以時光為筆雕刻描繪出來的一樣。
“好膽,你不知道當今天下之人,都在為誅殺婆娑教主而出力嗎?”一個看上去年輕而俊秀的道人冷峻地說道。
“不過是南落想要殺婆娑教主而已,你們演戲引南落出來,然後讓婆娑教主有機會入那人間,只要他一入人間,南落自然就會去殺婆娑教主。幽幽天下,你以為你能夠謀算天下人。”陳景說道。
“婆娑教主天生天養,南落以骨血神皆化入那一方輪迴天地之間,神遊法理之間,如此兩人,天下無人能敵,用不了多久,他們所思所想,皆成為法度,天地風雨,雷霆變幻,皆由他們心生,到那一日,生死盡在他人之手,你我苦修千萬年,一朝盡散也。”
“你有此憂,那是因為你未真正的大悟。”陳景說道,他的聲音之中原本那種迷幻之色少了幾分,而那種大道宣言一般的意境卻多了幾分。
俊秀的道人臉上怒色一閃而過,說道:“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是誰?”
“執著於名,我記得你們道宮有一位弟子在劍河世界之中,著過一本道書,其中第一句話便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認為,現在的你已經失了道心。”陳景說道。
“什麼是道心?”這個俊秀的道人眼中有著嘲弄之色,對於他來說,天下間許許多多的修士都是看他的書長大的,而且,在那大千世界之中,不知有多少的門派典籍是他託名而著,那些典籍能夠讓一個個的門派存在,並且每一部典籍都有著不同的理論與思想,那些不同的思想理論,就像是一條條的小溪小河,彙整合為大江大河,最後歸根結底到他的身上,成為一容納天下地汪洋,一切的思想在他心間化為汪洋,成為一個天地。
可是此時卻有人告訴他,說他失了道心,這就是說他不懂道,這是讓天下人笑掉大牙的事。所以他的眼中有著嘲弄,然而他對面那位來自在他曾經完全不在意的小世界的人,眼中卻流露出了讓他都感到驚訝的眼神。
這種眼神他知道,因為許多年之前他也是擁有這種眼神,彷彿看透萬物,彷彿什麼也不在乎,但是面前這個從劍河世界中的人,卻又與他當不同,當年他的眼神之中擁有著冷峻,也就是那那種大道無情的冷峻,而面前的這個人卻並沒有,他有的則是那種忘,好像他整個人與這個天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是他卻像是已經忘記自己身處其中,而那千絲萬縷法意穿過他的身體,就像是穿過了虛無。
回想起當年的自己,他不由心神有些飄忽,因為那時候的他真個是君臨天下,天下莫敵,什麼時候自己變了呢?他想著,終於想到了原因,有一個前輩跟他說過,道路不是了樣走的。那位老前輩說自己當年就是這樣,然後失敗了。所以,最終他猶豫了,也就是那位老前輩的一句話,讓他最終沒能夠踏出那最後一步,當然,那位老前輩最終被他殺了,並且將那位老前輩的道統,後人,統統的殺個幹幹淨淨,因為那位老前輩誤了他。
“道路不是這樣走的。”俊秀的道人說道:“當年我也是像你這般做的,如果你再這樣走下去,那麼你將和我現在一樣。”說罷,俊秀的道人身上突然湧起一團灰光,灰光之中他快速的老去,變成了一個枯骨般的老人,他就像是一段枯萎的老樹,再也不能夠發新芽了的老樹。
他的面容蒼老到不行了,像是一陣風,都能夠將他身上的皮肉吹起屑來。
“你叫什麼?”陳景問道。
“父母起的名字已經忘記了,但是天下人都叫我道宗。”那原本是一個俊秀的道人,現在已經成了一人枯骨般老人的道者說道。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那種走錯一步,沒能夠成就大道的悔恨。
“道宗,好霸道的名字。”陳景淡淡地說道。
“當年我也是像你現在這樣走的,所以我成了這樣,年輕人,我雖然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但是我卻知道怎麼避免走錯,你這樣走是不行的。”當年他就是因為這一句話而動搖了,他相信,面前這個人也同樣會動搖。
“不,你受騙了,所以你現在形如枯槁。你上當了,所以你一直心懷怨恨,心有不甘,但是你已經永遠的失去了那一個機會,所以你在這裡想要讓後來者也無法得道,我見你身,便知道路為何。”
說罷,陳景身上有一層晦澀的光華湧起,他整個人更加的顯得晦暗不明瞭,近在眼前,卻讓人覺得他在天外,明明看得很清楚,卻覺得他的身上有著一層一層世界之膜給阻隔著。
他突然伸出手,整個天地之間就只有這一隻手,手青黑,掌心有一眼,一道光華自那眼中射出,直接落在道宗的身上,道宗身體一抖,那光華便有落在河葉上的雨水一樣的滑落了。但是那一隻手卻已經將他抓到了掌心。
“這如何能抓到我。”那枯槁老人般的道宗冷笑著,認為陳景根本就是在不自量力,他身如輕煙般的竄起,然而在竄起的一瞬間,原本的大手消失,又一隻大手出現,握抓而下。如輕煙一般的道宗身形再一晃,消失了,但是高高的天空之中卻有一隻手遮天蔽日的,掌心之中一隻眼睛,透著無盡的迷幻與冷漠,眼中一道光華照下,照在虛無之中,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個晦澀光華凝結的人,正是那道宗。
這時,只見那站著的陳景,張嘴一噴,一道劍光奔湧而出,劍光之中一隻斑斕的蝶飛動著,隨著這劍光的噴出,陳景整個人便消失了,只見那蝴蝶雙翅一扇,虛空變幻,突然出現在一處黑暗的虛空之中,彷彿那裡有一朵花綻放,而這蝶則是要落在上面一親芳澤一樣。然而就在那蝶將要落下的瞬間,那處虛空一晃,那道宗突然出現,面露駭然之色,然後一轉,消失了。
天空之中的那隻巨手也消失,不再遮著天,蝶朝著天外飛去,蔚藍的天空之中,一顆太陽正當中的照下來,越往上,越靠近那太陽,一切都失色,但是那朝著太陽飛去的蝴蝶卻並沒有,它飛啊飛啊,天地靜謐,下方山中的那些每一座道殿之上都有一個道人出現,抬頭看著,他們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敬畏和驚訝。
那太陽是道宗所化,他君臨天下,照耀天地,這是他的法。
蝶兒飛上太陽,小小的蝶,卻在大地之上出現一片巨大的陰影,彷彿遮蓋住了整個天地,但是大家仍然是看到那蝶很小,突然,天地一暗,那蝶像是一頭掉入蛛網之中一樣,然而卻一頭將蛛網給撞掉了。這不是將蛛網撞破,而是將那太陽撞得熄滅了。
天地寂暗。唯有一隻蝶在獨舞,每一次的翅膀扇動,都在黑暗的天地之間留下一道幻象,幻象重重,轉眼之間,天地之間已經滿是蝶,不知哪一隻是真,哪一知是假,又或是每一隻都是真,每一隻都是假的。
不過,卻有人看到有一隻蝶,獨自遠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天空之中,隨著這只蝶的消失,這一片道宗的小千世界也隨之破滅,小千世界裡的人都在那一瞬間化為塵埃。
在中元世界之中的無邊黑暗之中,這個時候即使是遙遠的人,也看到一隻斑斕的蝶從黑暗之中飛出,光華奪目,不管相距多遠,都能夠看到他。
但是很快大家便發現,不是自己看到他,而是他出現在他自己的思感之中,然後,他們看到那蝶飛啊飛的,輕盈的,飛向了黑暗的深處,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