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草棚裡探出了一個頭。
蓬散的頭發,黑黝黝的臉,連脖子也是黑乎乎的,她正在咧著嘴笑。笑臉在散發的襯託下,似一朵盛開的墨菊。
他沒有動,也沒有對她的笑報以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
她弓著腰從草棚裡緩緩地鑽了出來。
他身子抖了一下,眼裡閃出灼熾的光。
她披著狼皮襖,穿條破皮褲,腳下的鞋子上繫著兩把草繩,胯下夾著一根竹棍。她故意極著腰,擺著屁股,使勁晃動著竹棍。
她跳躍著,學著狼嗥。奔向徐天良。
他仍然站著沒動,臉上是一片冷漠。
“嗚哇!”她昂頭叫了一聲,立在他身前,“我這樣怎麼樣?”
她有意扮成狼,目的是想看看他對她這條狼的反應。
然而,她的詭計沒有成功。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未予評置,顯然,他未被她這條美麗的母狼所打動。
她翹起小嘴,手中的木棍重重地往地上一蹲,正色道:“老實告訴你,我的丹青和易容術是當今世界上最好的,這是外婆親自教給我的絕活,就連易容世家的慕容若真,見了本姑娘也謙讓三分。”
她說的這話,都是實話。
他凝視著她,她臉上左額多了一塊小疤,疤痕似散開的花紋,可以看出這是小時候不小心,被什麼鈍器、卵石塊之類的東西碰傷的,同時臉形變得圓多了,鼻樑下塌了不少,下巴也翹起了許多,準確地說她已完全改變了面貌,如不說穿,沒人會知道她就是鐵血堡的公主錢小晴。
好精巧神奇的易容手法。
他不禁點頭道:“不錯,手法的確是很高明。”
她綻笑了:“謝謝誇獎。”
他聲音突然一沉,變得冰冷:“聽著,以後不準扮狼。”她眸子裡射出兩道似乎要穿透他心靡的目光:“為什麼?”
他淡淡地道:“因為我不喜歡狼。”
她很機敏,同時也有一種直覺告訴她,他說的不是真話。
“可是……”她想趁機進一步試探他。
“走吧。”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哎,你還沒化妝呢。”她拍拍腰間的小包袱,“來,試試我的手藝。”
“不用!”他輕輕推開她:“扮流浪漢,我用不著化妝。”說話間,他三兩下脫下衣袍,鞋子,解散發結,再抓一把雪地下的泥土往臉一抹,一個十足的流浪漢便出現在她面前。
他說的沒錯,他是天生的流浪漢,根本用不著化妝。
灰濛的狼山,恰似一頭撲臥在雪地裡的巨狼。
雪覆蓋了山頂、山脊和山坡,卻未能填滿山谷與山坳。
山谷中溪流仍然在潺潺地流,溪旁茂密青翠的雜樹,與山峰白雪中露出的長青松柏相映,顯得格外素雅幽薛。
山道鋪著厚厚的積雪,蒙上一層隱約的薄霧,透著幾分神秘的氣息。
徐天良埋頭走在山道上。
“喂!你怎麼老是不說話?”錢小晴呶著小嘴,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山裡的雪景這麼美,要是能找個小石亭坐下來,燙上一壺酒,你我面對雪景飲酒賦詩,那該多好。”
徐天良沒答她的話,他在計算,如果用這樣的速度走下去,將要多少天才能到達滄州。
他雖然從未出過死亡谷,但師傅交給他一張地圖,圖上詳細標明瞭去滄州的路線與每村、每鎮、每條山路間的距離,憑他的才學,有了這部指南,他自能準確地計算每一段路程。“唷!前面有座石亭!”錢小晴高興地嚷了起來。
徐天良的眉毛卻皺緊了。
他早已發現了這座石亭,因大雪封山,附近沒有別的山道可走,所以他無法迴避。
“嘻嘻嘻嘻!”錢小晴嘻笑著,也不管徐天良同不同意,拔足便奔向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