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桑榆打上雙閃燈,跟著下了車,替鬱野撐起傘,等他卸下腳踏車。
鬱野一手撐傘,一手扶車,垂眸望向她:“程……”
程桑榆意會到了他大約不知道怎麼稱呼她,上回他喊的是“程女士”,那也太正式太彆扭了。
“你可以叫我程姐——桑姐也行,小孔是這麼叫我的。”
鬱野彷彿根本沒聽見她這句話,也彷彿是她自己根本錯會了他的意思,自然不過地省略掉了稱呼:“……週五我需要請個假,家裡有人過生日。方便的話,可以改到週四。”
“行。我跟斯言和她姥姥說一聲。”
“今天很抱歉。下次提前去我會先跟你微信打聲招呼。”
“一點小事而已。你不要這麼多禮貌,相處起來怪拘謹的。快進去吧,別站雨裡了。我走了,拜拜拜拜!”
程桑榆潦草地揮了一下手,便走往駕駛座,收傘,拉開車門上了車。
待程桑榆的車離開視野,鬱野收起雨傘,塞進揹包最外側的防水隔層,翻身騎上腳踏車,手指穩掌把手,雙腳一蹬踏板。車子如一條暗紅游魚,匯入雨夜。
到了門禁處,雙足點地,刷卡開門。
進門不遠便是一個緩行的上坡,他弓背一蹬,車子輕捷地上了坡。
一個拐彎之後,身影消失於經雨洗刷,蒼翠蓊鬱的樹影深處。
程桑榆到家之後又衝了一個涼,回房間,把電話回撥給了簡念,跟她一起痛罵前夫,權作解壓。
遇到渣男,往往閨蜜比本人還要咬牙切齒:“卡地亞哪裡配得上你的檔次。等我們發財了,你把家裡的垃圾桶都換成愛馬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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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是一整天的拍攝工作。
為了趕工,大家沒吃晚飯,收工之後,相約一道去吃東西。
程桑榆不巧今天生理期,為了不耽誤工作,服了止痛藥,忍耐一下午,此時已到極限,只想趕緊回家休息。
她跟簡念和其他同事打過招呼,先行離開。
找到自己的車,解鎖,正要上車,身後有人喊:“程老師。”
劇組的攝影師,也是簡念從原公司離職出來創業,一道帶過來的夥伴,名叫沈既明。
沈既明以前是拍商業廣告片的,技術過硬,實話講,到這麼一個小團隊來十分屈才。他是團隊的定海神針,簡唸作為領導人有些時候很自我,但沈既明的意見,她怎麼樣都會納入考慮。
沈既明在拍攝期間幾乎不講工作之外的廢話,生活中又是個醉心鑽研技術的i人,聚餐常會淪為團隊裡一堆e人的“玩具”。
大約因為這樣,所以聚餐他也沒去摻和。
沈既明揹著器材包,快走兩步,笑說:“能蹭一蹭程老師的車嗎?”
“當然。沈老師你去哪裡?”
“清水街附近。朋友約我喝酒——不用進去,到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清水街離程桑榆家很近,就隔一個路口。
程桑榆點頭:“東西放後座吧,免得丟後備箱裡給你磕壞。”
拉開後座車門,程桑榆幫沈既明把器材安置妥當。
摔上車門的一瞬,沈既明朝她伸手,誠懇說道:“要不我來開吧?我看程老師你好像不大舒服。”
程桑榆恍然明白,沈既明繞了一個圈子,其實是想送她回家。
“沒關係,我自己來開就行。這個車子有點老了,不是很好開。”
程桑榆乾脆地拉開了駕駛座車門,沈既明也就不好再堅持。
晚高峰的尾聲,路上還有些堵,程桑榆開得心無旁騖、目不斜視——她駕齡七年,開車早已形成肌肉記憶,故意如此,是因為不知道跟一個明顯對自己抱有好感的人,聊些什麼比較合適,除了工作。
此刻累得很,最不想聊的就是工作了。
“程老師平常休息的時候,會做點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沈既明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