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的一家客棧裡,祝友明和李岡伯對坐飲茶。
“祝大人不下去擒了那妖言惑眾之人,與老夫坐在此處飲這涼茶,是否有失職之嫌?”李岡伯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還不忘為祝友明添滿了茶水。
“素來處事圓滑的參議大人也做起了‘下逐客令’的事情?真是罕見吶。”祝友明也不嫌茶水涼的凍牙,一口氣喝下半杯,抹了抹嘴巴,“當年那事,除了穆老將軍,林大學士以外,你也有參與其中吧。”
李岡伯又一次給祝友明倒滿了一杯涼茶,疑惑道:“當年那事?當年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大人說的是老夫當上左參議一事,還是老夫被逐出李府一事。”
祝友明抬頭看向那對老而彌堅的眸子,對視良久後,重新把視線移到窗外樓下的場景,不打算繼續和這老狐狸扯皮,輕笑了一聲,“我說的是,當年狸貓換太孫一案。太孫是由你從京城,親自送來雲州的吧。”
李岡伯也跟著笑了起來,“祝大人在說什麼呢,老夫可不認識什麼太孫啊。”
祝友明將茶杯甩到地上,碎片連同杯裡的茶水四處飛濺。
“李岡伯!當年,穆老將軍拿一隻狸貓,將太孫從皇城裡抱出來送到你府上,後來你上書乞骸骨,為的不就是把太孫送出京城?!”
李岡伯默默地盯著已有慍色的祝友明,緩緩搖搖頭,“你知道的不過是皮毛而已。”
盛隆三十五年,秦王藉以‘清君側’之名,起兵入京。秦王所部驍勇善戰,又有不凡的攻城軍械,以及各地官員眼線的幫助,勢如破竹般直逼京城。
當天夜裡,先皇召大學士林承訓,護國公李長廉,大將軍穆天,刑部侍郎樂徵,還有。
說到這裡,李岡伯停頓住,深深地望了祝友明一眼。
祝友明反問道:“還有通政司左參議李岡伯?你當年還真是炙手可熱啊。”嘲笑之意呼之欲出。
李岡伯嗤笑一聲,反諷道:“你現在還是和當年一樣愚昧無知。另一位是如今的北靖王。”
“北靖王?!”
正是北靖王,不過當時作為五皇子的他還未被冊封為王,只是一個跟隨穆天征戰四方的副將。而他也是因為穆天的推薦,成了第五個託孤人選。
除了先皇和五位託孤重臣,誰也不知道那晚他們說了什麼。
再之後就是李長廉帶家將守午門,戰至力竭身亡,李家被誅滅三族;樂徵逃過一劫,只是被抓去發配邊疆,樂家上下男充軍,女為奴;穆天交還了虎符後,就獨自一人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向;五皇子則有從龍之功,又是秦王胞弟,被冊封為北靖王。
唯獨大學士林承訓自那夜起就下落不明,皇宮裡,朝廷上,就連林府中,都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聽到這裡,祝友明恍然大悟,驚歎道:“難怪太孫姓林,原來是由林大學士一手撫養成人。也真難為他拋妻棄子,躲到南陽的鄉下地方。”
此時,林無道等人已經由一個東夷將軍領著,走入東夷大軍之中。與此同時,東夷士兵也開始向城外慢慢退去。
萬甘遠等人頓時就明白了東夷人不惜一切,從觀海臺奔襲到雲州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接這個被稱為“皇太孫”的年輕人。
祝友明看著如潮水般後退的東夷大軍,若有所思。
“當年由穆老將軍派人將狸貓換下還在襁褓中的太孫,而後送出皇宮,再由樂徵送出京城,然後你把太孫送到雲州,最後是林承訓帶著太孫躲到南陽。李長廉所為,應該是為你們轉移陛下的注意。至於北靖王殿下,是太孫成年後的助力吧。”
李岡伯收起笑容,面色肅然地盯著祝友明,突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正色道:“秦賊犬牙,安敢直呼先烈名諱?!”
“李岡伯,你是準備好退路了嗎。”祝友明毫不在意這輕飄飄的一巴掌,反而頗為玩味地打量著面前這位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