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剛想搬出李望臥病在床來拒絕,郭夫人早有所料,她對窈窈說:“我想求少夫人帶話給將軍。”
窈窈美目輕睖,道:“這……”
郭夫人:“我等不是要將軍收手,茲事體大,不能一蹴而就;留一些道觀寺廟,我們也好適應。”
窈窈:“夫人所求,晚輩沒有不聽的道理,但這是夫君的決定。”
郭夫人:“我家與你母親家,多有來往,你母親是個能幹的,我想,若她在上黨,也會希望你勸說一二。”
窈窈本來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不會去勸李繕,畢竟如果真的能勸動,李繕身邊那麼多幕僚,總不該輪到她。
可是,郭夫人提到母親盧夫人,讓窈窈心內動搖了,她緩緩放下茶盞,思緒在一瞬間,百轉千回——若李繕有逐鹿之心,她在洛陽的母親和姐姐,可能就有危險了。
而郭氏能把母親、姐姐從洛陽叫來幷州,是一條後路,況且經遇刺一事,她也知道,他並非完全不講理的人。
她性子是不緊不慢,常常走一步看一步,倘若有未雨綢繆的機會,她不能眼睜睜錯過。
因此,便是心裡有千萬種不確定,窈窈還是悄悄吸了口氣,說:“我會試試,可是,若沒有成效,我也是無法的。”
郭夫人卻覺事情已成,感激道:“有勞少夫人了。”
…
滅道滅佛之事,開始了第一步,如摧枯拉朽,勢不可擋。
這日,李繕就遇到了刺客,那刺客沒成,被抓了個活口,他將刺客的刀擲到地上,眼中一絲殺氣,對杜鳴道:“倒是送上門來的藉口。”
還沒等世家群起攻之,李繕送去洛陽的摺子,先發制人,痛斥道觀佛寺姑息養奸,他為天子清理隱患,忠心天地可鑑。
其餘世家們不太好說什麼,李家軍打退胡人,威望過盛是其一,其二是火燒不到幷州外,眾人難免抱著漁翁得利的心思。
只有像冀州幽州這樣的地方,豪強勢大,對道觀佛寺早心生遏制,但因刺史州牧本身也是世家,不好亂動,又看不慣李繕如此迅捷成事,於是,冀州陳家、幽州司徒家聯合上奏,稱李繕違反大亓律令,戕害僧道。
李繕得知後,只是笑笑,正好,幷州總有些無處可去,又不願意還俗的僧道。
他大發慈悲,對那些僧道說:“幷州一地養不了你們,我可以讓人送你們去冀州、幽州,繼續求你們的道去。”
後來,冀州陳家、幽州司徒家得知後大怒,直呼李繕小子,如此厚顏無恥!
一時,竟無人能奈李繕如何。
也有人求到辛植這,辛植猶豫要不要勸李繕留一線,雖然軍隊掌管在李家手裡,可真做絕了,兔子還會咬人呢。
杜鳴對他道:“大人都裝病躲起來,你覺得你說話比大人管用嗎?”
辛植悻悻撓著腦袋,道:“那還有誰能攔一攔將軍?”
杜鳴:“如果範先生在,估計還有勸勸將軍。”
可範佔先還在洛陽,尚未沒動身回幷州呢,杜鳴懷疑範佔先是不是早就算到,李繕要在幷州弄大動作,專門晚點回來,規避麻煩。
畢竟,要勸情緒正處於巔峰的李繕,是要有點勇氣的。
辛植嘆氣:“還是押送拓跋驄輕鬆點。”
……
且說夜裡,李繕回到西府已亥時末,快要子時。
往常這時,屋內最多亮一盞燭臺,很是昏暗,僅夠看清周身的東西。他就擦擦身子,往榻上一躺,眼睛一閉一睜,又是弄死道觀佛寺的新一日。
不過,今夜屋內明灼灼的,遠遠瞧去,彷彿香燭在紙上,燙出了一個小小的紅點。
越是走近,那光亮就越溫熱,李繕腳步慢了一些。
推門而入,隱隱一股桂花香氣,桌旁,女孩兒烏黑的頭髮披在肩頭,髮尾用一條素色帶子綁著,耳際幾縷鬆散的髮絲,隨著她回眸,緩緩滑落,勾勒出美人雪膚花貌。
她抬起黛眉,有點驚喜:“夫君,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