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臣這才猛然驚覺道:“茶裡下了毒?”
陳宜中冷笑道:“甚麼下了毒?本相不會便要你的命,只是叫人下了點兒‘酥骨軟筋散’,好讓你乖乖地就擒的!”話音才落,他那手下的一幹侍衛已如餓狼擒羊的一般,霎時便將鄭虎臣拿下,繩捆索綁起來。
陳宜中隨即下令道:“將他立刻斬訖報來!”
鄭虎臣臨死不懼,大聲罵道:“陳宜中,老子八輩祖宗!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定要生啖你的肉、死攝你的魂······”
鄭毅匆匆追趕義父不及,逢人便打聽義父行蹤;正好聽聞街議,說是有這麼一個人剛剛隨著一位高個子軍官投陳宜中府上去了。鄭毅早知陳宜中的“齷齪”為人,這時不免大驚失色,“病急亂投醫”之際,恰逢當朝樞密副使張世傑朝會方罷,打道回府;鄭毅急忙拼卻性命,攔轎喊冤。
張世傑乃是性情中人,眼睛裡容不得半粒沙子的,這一聽見人喊冤,便自大起同情之心了;命手下問那人時,說是鄭虎臣的義子鄭毅,首告鄭虎臣欲投文天祥,卻被一位高個子軍官所騙、投陳宜中府上去了,性命堪憂。張世傑這時不免也覺得非常擔憂:他當然知道鄭虎臣的俠名,更加欽慕其英雄行徑;同時也知道鄭虎臣待罪在身,被陳宜中這種人著人騙進府去,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張世傑一時古道熱腸,決定幫鄭毅一把:令人領他徑赴福安府衙擊鼓鳴冤,以擴大影響;然後親赴陳宜中府上來要人。
張世傑趕到陳宜中府上之際,正好趕上陳宜中下令殺人。
陳宜中剛剛下完命令,鄭虎臣開口大罵之際,只見門前侍衛匆匆來報:“張樞密求見!”
陳宜中縱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堂堂宰相,卻也不免有些畏憚於張世傑這個赳赳武夫;當下急忙喝令手下暫且住手,將鄭虎臣押入後院拘管起來。隨後親來府前迎接張世傑,邊走邊想道:“他來幹什麼?難道是為鄭虎臣?誰告訴他的?”
張世傑見陳宜中親來門前相迎,不免客套一番,寒暄幾句;這才開門見山地道:“聽說鄭虎臣欲投文丞相,卻誤入陳相爺府邸,陳相爺可別‘金屋藏英’哦!”
陳宜中笑道:“張樞密的訊息真靈通啊!此人待罪在身,決不能讓他一直‘逍遙法外’呀!”
張世傑“打蛇隨棍上”,哂笑道:“那是自然的!聽說他的義子都已經去到福安府衙擊鼓鳴冤去了,鄭虎臣又怎能‘逍遙法外’?!”
陳宜中聽了,恨得牙癢癢的,卻也只好故作大度地道:“便是張樞密不來,本相也要著人將他送往福安府衙去審問哩!”
張世傑哈哈大笑道:“還是陳相爺英明!咱們這就將他押去麼?”
陳宜中無奈,只得另著人押著鄭虎臣,隨著張世傑往福安府衙而去。
福安知府王剛中朝會過後,此時剛剛回私衙,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聽下人來報,說是有人在府衙擊鼓鳴冤了;喊冤的是個年輕人,居然還有張樞密的手下陪護著哩!
王剛中聽了大奇:非有奇冤,誰敢輕易擊鼓鳴冤;非遇大人物,張樞密怎麼會派手下官軍前來陪護?!想到這裡,王知府不敢怠慢,登時換了衣裳,乘轎往福安府衙趕來。
將及府衙,王知府遠遠地便見府衙門前已是人山人海,於是吩咐轎夫道:“咱們走後門進去!”
來到公堂之上,王知府坐上椅子,抓起公案上的驚堂木重重地一拍道:“甚麼人膽敢在本堂擊鼓鳴冤哪!”
鄭毅慌忙叩頭,泣稟道:“小民鄭毅,有冤容稟:為是義父鄭虎臣偷出家門,前往文丞相府上投軍;義母發現後,便叫小的趕來勸阻。小的急忙趕到這裡,卻聽說義父被一位高個子軍官所騙,投陳相爺府上去了。小的思想:義父為去年擅殺了賈大人,乃是待罪之身;這一被騙,進了陳相爺府邸,可知性命難保!還望王大人做主,咱們公事公辦,小的義父縱死無怨!”
王知府聽罷,心道:“原來事關鄭虎臣,難怪張世傑要插上一手,他本來便喜歡同陳宜中作對的;此必是張世傑手下教鄭虎臣義子這樣說的。有張世傑撐腰,陳宜中也必畏忌;我何必趟這渾水?且等到張世傑來了之後,再相機行事的好!”想到這裡,王知府這便沉吟道:“本府不能僅聽你一面之詞,必待拘了那高個子軍官之後,方知你義父的下落。到時本府才好定奪。你先下去吧!”
王知府話音才落,只聽府衙門外人聲大噪、紛紛嚷嚷道:“張樞密來了,快點散開!”“那人被押著,許是鄭虎臣吧!”······人群霎時自動分開,自中間讓出一條好闊的路來!
王知府抬眼看去,只見張世傑乘轎在前,鄭虎臣被押於後,來到了府衙前。
王知府見了,急忙下堂,親自迎接張世傑入衙;並指著鄭虎臣問道:“張樞密將那鄭虎臣帶來了?”
張世傑點了點頭,進衙入賓座。
王知府這便重新上堂入座,對鄭毅道:“你義父既已來到本堂,就不必再深究那位高個子軍官了吧?!”
鄭毅聽了,心道:“此人老奸巨猾、見風使舵,討厭得很!所幸義父眼前無恙,還是不要多惹事非的好!”於是點了點頭,隨即被王知府揮手屏退。
王知府隨即令人將鄭虎臣押在堂下,一拍驚堂木道:“鄭虎臣,你去年擅殺朝廷大臣,可知罪麼?”
鄭虎臣昂首挺胸道:“賈似道專權誤國,人神共憤;鄭某有幸親手為國除奸,縱死何憾!”
鄭虎臣這話一出口,滿堂上下頓時喝彩聲一片;就連王剛中王知府,也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喝彩。良久,才聽王知府嘆道:“鄭大人擅殺大臣之事,畢竟非同小可,且押在監內,容稟明楊太後,再作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