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勢已去,以此而更加激起北朝丞相伯顏之怒,遂點差堅戰頭目加緊守之;以如此失去自由為代價,再罵得痛快自也無濟於事了。e(okay5~+
不久,宋天子趙隰親率文武百官在祥曦殿面北望闕,上表拜伏,乞為藩服。吳堅等發臨安,謝堂不行。宋福王趙與芮奉書於伯顏請降,辭甚懇切,伯顏曰:“爾國既已歸降,南北共為一家,王勿疑,宜速來,同預大事。”且遣人迎迓之。
伯顏出面受降:當日,元朝大軍皆屯於錢塘江沙岸上,舉行受降儀式。臨安宋人皆希望時節潮至,可把元兵“一洗空之”。奇怪的是,本該生潮的錢塘江,竟然“潮三日不至”,真讓人懷疑是否天道冥冥,聽任宋朝亡國。
其後,元軍進入臨安。伯顏指揮麾下軍將收取這裡的軍器、建大將旗鼓,並率左右翼萬戶人等,巡視臨安城,觀潮於浙江。時為二月初,錢塘江潮不興,絕無往昔八月十八觀潮盛典的壯觀軍演和熱鬧弄潮場面,更少了那種驚濤拍岸的壯觀景象。伯顏等正在興頭上,卻也覺得有滋有味,至暮方還湖州市軍營中,宋宗室大臣皆來見。萬戶張弘範、郎中孟祺同程鵬飛,亦以所易降表及宋主、謝後諭未附州郡手詔至軍前參見。伯顏分置其三衙諸司兵於各翼,以俟調遣;其生募等軍,願歸者聽其自便。又令鎮撫唐兀歹罷文天祥所招募義兵二萬餘人,皆令西歸。又登獅子峰,觀臨安形勢。命唆都撫諭軍民,部分諸將,共守其城,護其宮。卻趁機搜尋宮女、內侍、樂官諸色人等,宮人赴蓮池死者甚眾。
伯顏又命右丞張惠、參政阿剌罕、董文炳、呂文煥等入見謝後,宣佈德意,以慰諭之。謝後複使人來勞問,仍以溫言慰遣之。宋主則率文武百僚,望闕拜發降表。伯顏承製,以臨安為兩浙大都督府,忙古歹、範文虎入治府事;仍以福王趙與芮,參政謝堂、高應松,駙馬都尉楊鎮,臺諫段登炳、鄒珙、陳秀伯同署。複命張惠、阿剌罕、董文炳、呂文煥等入城,籍其軍民錢谷之數,閱實倉庫,收百官誥命、符印圖籍,悉罷宋官府。取宋主居之別室。
伯顏又取太皇太後謝道清的手詔及三省、樞密院官員吳堅、賈餘慶等人的檄文,分遣蕭鬱、王世英等,詔諭衢、信諸州等未降的州郡。遣劉頡等往淮西招夏貴,又遣新附官招諭湖南湖北、兩廣、川蜀等地未下州郡。部分諸將,分屯要害,仍禁人不得侵壞宋氏山陵。仍遣別將徇地浙東、西,於是知嚴州方回、知婺州劉怡、知臺州楊必大、知處州梁椅等,並以城降。
伯顏又分別遣董文炳、呂文煥、範文虎等人率輕騎到臨安北關巡視,出榜安撫城內外軍民,恢複和維持臨安城內外的秩序,下令封存府庫,登記錢谷,嚴令將士不得擅自進城,敢於暴掠者軍法從事。
伯顏隨e(okay5~+h6t遣千戶囊加歹等以宋傳國璽入大都向世祖忽必烈進獻。同時拜表稱賀曰:
“臣伯顏言:國家之業大一統,海嶽必明主之歸;帝王之兵出萬全,蠻夷敢天威之抗。始幹戈之爰及,迄文軌之會同。區宇一清,普天均慶。臣伯顏等誠歡誠忭,頓首頓首,恭惟皇帝陛下,道光五葉,統接千齡。梯航日出之邦,冠帶月支之域;際丹崖而述職,奄瀚海而為家。獨此島夷,弗遵聲教,謂江湖可以保逆命,舟楫可以敵王師。連兵負固,逾四十年,背德食言,難一二計。當聖主飛渡江南之日,遣行人乞為城下之盟。逮凱奏之言旋,輒詐謀之複肆。拘囚我信使,忘乾坤再造之恩;招納我叛臣,盜漣海三城之地。我是以有六載襄樊之討,彼居然無一介行李之來。禍既出於自求,怒致聞於斯赫。臣伯顏等,肅將禁旅,恭行天誅。爰從襄漢之上流,複出武昌之故渡。籓屏一空於江表,烽煙直接於錢塘。尚無度德量力之心,薦有殺使毀書之事。屬廟謨之親廩,謂根本之宜先。乃命阿剌罕取道於獨松,董文炳進師於海渚,臣與阿塔海忝司中閫,直指偽都。掎角之勢既成,水陸之師並進。常州已下,列郡傳檄而悉平;臨安為期,諸將連營而畢會。彼知窮蹙,疊致哀鳴。始則有為侄納幣之祈,次則有稱籓奉璽之請。顧甘言何益於實事,率銳卒直抵於近郊。召來用事之大臣,放散思歸之衛士。崛強心在,四郊之橫草都無;飛走計窮,一片之降幡始豎。其宋國主已於二月初五日,望闕拜伏歸附訖。所有倉廩府庫,封籍待命外,臣奉揚寬大,撫戢吏民,九衢之市肆不移,一代之繁華如故。茲惟睿算,卓冠前王,視萬裡如目前,運天下於掌上。致令臣等,獲對明時,歌《七德》以告成,深切龍庭之想,上萬年而為壽,敬陳虎拜之詞。臣伯顏等無任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表稱賀以聞。”
元世祖忽必烈覽奏大喜,當即犒賞三軍,不在話下。
此時夏貴以淮西降。元世祖忽必烈命囊加歹傳旨,召伯顏偕宋君臣三宮北遷入朝。伯顏於是奉旨令郎中孟祺將太常寺的禮樂祭器,秘書監的冊寶、儀仗、圖書、戶口簿冊以及袞冕、圭璧、符璽、寶玩、車輅、輦乘、鹵簿、麾仗等象徵政權的儀仗用物全部清點裝運北歸。此時囊加歹至,趙與芮亦來。伯顏領旨,議以阿剌罕、董文炳留治行省事,以經略閩、粵;忙古歹以都督鎮浙西;唆都以宣撫使鎮浙東。
伯顏又命阿刺罕、董文炳繼續南攻,進軍浙江之滸,其時潮不至者三日,人以為天助。
伯顏則擬親率唐兀歹、李庭“護送”宋天子趙隰、皇太後全氏及宋宗室臣民等北還上都。
十數日後,伯顏發臨安北關外。阿塔海等宣詔,趣宋主、母後入覲,聽詔畢,即日令宋主、全太後、隆國夫人黃氏、朱美人、昭儀王清惠以及官僚和太學士等大宋君臣百餘人俱出宮,押往元都大都城;福王趙與芮、沂王趙乃猷、樞密院參知政事高應松、樞密謝堂、劉褒然、琴師汪元量等自楊鎮而下,知臨安府翁仲德等以下官屬從行者數千人,太學、宗學、武學生數百人,皆在遣中。惟太學生徐應鑣攜兒子徐琦、徐崧、女兒徐元娘,皆投井盡忠死。太皇太後謝氏以疾暫留於內。半年後,元人遣人自宮中舁其床以出,同侍衛七十二人北赴大都,降封壽春郡夫人。
大宋三百餘年基業自此終結;果如北宋人邵雍的《梅花詩》所雲:
湖山一夢事全非,再見雲龍向北飛。
三百年來終一日,長天碧水嘆彌彌。
三月的江南,本該楊柳依依、柳絮紛飛,盡顯一派欣欣向榮的初春美景,到處洋溢位一片勃勃的生機的;怎料天應人心,造化弄人:只見天空陰雲密佈,細雨綿綿。故宋天子趙隰、皇太後全氏及宋宗室臣民等就要離別國土,從此將吳山、錦帆、小橋、流水······納入夢境,向著前方那遙遠而又陌生的北地燕雲一路走去,永不回頭。年方六歲的趙隰哪裡知道,他將要步那百十年前徽、欽二帝的後塵——可是,徽、欽二帝被虜往北地,猶可說是自食其果;但而今趙隰繼位僅僅兩年,卻要無端承受祖、父輩們幾十年來釀下的苦果呀!趙隰,你知道嗎?!
然而,這一步卻已是非走不可啦!皇太後全氏及宋宗室臣民人等雖然呼天搶地,卻也終於不得不邁開了腳步;趙隰雖然萬分不解與百般不願,卻也只好引大流——邁步向前了!
汪元量其時也在北上人群中,見狀不禁有《湖州》詩嘆曰:
謝了天恩出內門,駕前喝道上將軍;
白旄黃鉞分行立,一點猩紅似幼君。
徽宗皇帝還可以寫下晦恨、哀怨、悽涼的詩句來抒發內心的苦悶與感慨,可憐小皇帝趙隰卻連一聲嘆息也還沒有完全學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