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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日,陳縣宰又請賈涉到縣衙飲酒。賈涉雖然無心,卻駁不過麵皮,只得赴宴。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陽光新雨後,萬年縣衙中——
後院池塘間:荷葉叢叢,卿卿我我;蓮花朵朵,粉面含羞。一雙蜻蜓你追我趕、嬉戲其間,那紅豔豔的身子如精靈般倏忽明滅,憑添了池塘幾許靜謐。驀地,一陣樂音飄忽襲來,霎時驚破一池恬淡:伴著樂音,荷葉搖曳,蓮花輕舞,抖落身上顆顆銀珠,簇捧出綠蔭深處的一葉蓮舟;兩個翠鳥不甘落後,廝趕著閃電般竄向天空,留下一串脆鳴,根本無暇顧及那潑剌剌縱躍水面的數尾錦鯉。唯剩蓮舟之上,一綠衣女輕蕩舟輯,縱聲高歌;一紅衣女和著節拍,翩翩起舞。
塘前涼亭內:陳縣宰與賈縣丞對坐暢飲,邊賞邊聊。
陳縣宰不無得意地道:“······此景意取‘七絕聖手’的《採蓮曲》,妙在‘聞歌始覺有人來’。足下以為如何?”
賈縣丞道:“好是好了。不過,倘能遠觀而非如此褻玩,似乎尤顯‘獨愛’!”
陳縣宰默思片刻,驀地擊節贊道:“‘遠觀’必絕聲色,果然便是‘獨愛’;足下此語頗得元公神髓,吾雖愛蓮,卻遠所不及。”
賈縣丞聞言,陡然想起胡氏,心道:“我欲‘獨愛’而不能,真是愧煞!”一時出神,竟至緘口未語,仰頭向天。
陳縣宰久不聞賈縣丞答言,卻見他仰視寰宇,亦不免循目遙望,但見西天彩虹高懸,更有夕陽餘暉,便笑道:“你我深陷官場,早已身不由己。正如這雨後彩虹,雖然絢爛,卻轉眼將逝;亦如這血色夕陽,雖然壯觀,乃日暮必墜。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賈縣丞聽了,舉杯一飲而盡,輕嘆一聲道:“我倒想著要脫離官場,以便‘獨愛’哩!”
陳縣宰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脫離官場,或能獨善其身;‘獨愛’,必得紅顏知己。但終究有得亦有失,甚或得不償失······咦,足下此言,莫非有了知己,又難以處置?”
賈縣丞見陳縣宰一語中的,隨即長嘆一聲道:“本來家醜不可外揚,但堂尊情逾手足,說亦無妨:只因家妻唐氏自來未孕,那年我在前往臨安府聽選途中,偶於錢塘鳳口裡歇腳,看見村民王小四之妻胡氏頗具福相,因思納為小妾,繼承香火。所幸對方家貧無奈,一說便成,於是花些銀兩討了來。如今天幸果然身懷六甲,只是唐氏必不能容······”遂將唐氏相妒之情詳述了一遍。末了又道:“本來妻妾相妒,亦屬尋常。但賈門宗祠,全賴胡氏一人;偏偏唐氏賊惡,恐發作起來,萬一壞了香火。故此煩惱。不知堂尊有何妙策,可解此厄?”
陳縣宰聽罷,尋思了一會兒,笑道:“要解此厄不難,只怕足下捨不得胡氏離身呢!”
賈縣丞尷尬一笑,道:“實不瞞堂尊,如今胡氏被唐氏管得賊緊,想要親近都難,還有什麼捨不得呢?!”
陳縣宰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只需如此如此,必能成事。”乃取件物事遞與賈縣丞。賈縣丞把來心口藏了,一時愁雲盡散。
有道是:心魔難伏。眼看著丞廳好不容易平靜了數日,賈涉卻不喜反憂,心道: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呢?巴巴兒地直熬過了約摸半個月的光景,這晚才終於見阿忠來稟,說是夫人直鬧腹痛。賈涉情知她那老毛病兒又犯了,當下即命阿忠請醫,隨即親來照看不題。
且說次早陳縣宰升廳公座,不見賈涉點卯,心知那話兒來了;急忙差人打聽時,果是唐孺人有恙,不免心中暗喜。俟午衙散過,回到私衙,同奶奶說知就裡。奶奶倒是個菩薩心腸,又聽說是個救苦救難的善舉,還不是言聽計從?俟其病癒,便備了四色茶果,特到丞廳問安,相機行事。唐孺人喜不自禁,慌忙留之寬坐,並整備酒飯相款。兩家原就是通家往來,相處得極好的,奶奶便不客氣,與唐孺人只顧南聊北侃。聊到興處,奶奶手指身前左右環伺著的諸婢,還有端茶備飯、往來服侍著的女使,輕嘆一聲道:“貴廳且是享福!只嘆寒舍無人,甚不方便。不知貴廳能否借個小娘子,相幫幾時?”嘴上說著,心中卻道:“看你如何推諉?”唐氏心道:“這婆娘忒也貪了,連個婢子都要。卻又不便得罪。”嘴上便道:“奶奶如何說個‘借’字?不就一個粗婢麼?奶奶只要看得上眼的,任憑領去得了!”心裡卻又著實捏了把汗,生怕將錦兒討了去。哪知奶奶稱謝畢,心花怒放道:“中計了!”只顧把眼來瞄諸婢,果見其中一個面如滿月,鬢邊插朵紅帛花——當然識得那正是丈夫把與的自家佩飾——心知是了,暗忖道:“果如所言,此女天生的福相。可惜犯了唐孺人的剋星,一時不得出頭!”這便指定她道:“這位小娘子看來極是順眼,便借她如何?”唐氏見奶奶指的乃是胡氏,不但心中的那塊石頭落了地,而且有種說不出的暢快,心道:“可巧是她!老孃正巴不得讓她離得遠遠的!這倒好,一則縣宰奶奶開了金口,丞廳怎敢不從?老爺要埋怨時便找她去;二則落得做個順水人情呢······”心中盤算周全了,便一疊連聲地道:“這小婢姓胡,來我家也不多時。奶奶既中意時,即今便叫她隨奶奶去。”當時席散。奶奶猶恐夜長夢多,便要告別;不意那唐孺人竟也主意相若,急催胡氏收拾前去。胡氏未知兇吉,卻也身不由己,只得急急收拾已了,拜了唐氏四拜,當時跟著奶奶轎子走了。俟其走遠,唐氏方才入內對賈涉說知。賈涉故作驚惋不題。
且說胡氏到了縣衙,聽奶奶說知備細,當時嗟嘆不已,亦不免對奶奶感激涕零。奶奶隨即命人將胡氏另行安頓。這年的八月初八,胡氏如願産下個男嬰,歡喜得了不得。奶奶即時封鎖訊息,丞廳哪裡知道?便是賈涉當時在外公幹,亦毫不知情;直到次月歸來,方才聽陳縣宰私報了喜訊。賈涉大喜之下,除了感激不盡,亦央告過陳縣宰,方才能夠隔簾見了胡氏一面,說了幾句體己話兒;又親手抱了抱孩子,滴了幾滴老淚——畢竟礙於禮數;抑且別人家中,哪如自家方便?!但即便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總之,賈涉當時雖覺慶幸有餘,但終究是怏怏而回。不過,自此以後,賈涉背地裡常常隔三岔五地送些錢鈔與胡氏買東買西,或藉故見上一面。不在話下。
不曾想“幸福的日子賊快”,轉眼二載有餘,陳縣宰因任滿升遷,要赴臨安。賈涉無奈之下,只得涎著臉兒將前情盡告唐氏。唐氏不等賈涉說完,便跳將起來,捋袖指鼻罵賈涉道:“我說當年那事兒怎地那麼巧呢,原來都是你們串通了騙老孃的!如今想是又要領她回來的麼?哼!除非把老孃殺了,否則休想!”又遙指縣衙方向,打著哭腔、咬牙切齒道:“你這天殺的,要你來害老孃······”這便竄到門後,抄起門槓亂砸亂掃。賈涉主僕嚇得一溜煙的都走了。過了好半晌,內堂終於平靜了。賈涉且不管滿地的什物碎片,徑來對唐氏攤牌道:“拼著得罪你孃家,也不能絕了賈氏宗祠。你看著辦罷!”唐氏見狀,只得稍讓道:“是你賈家的,領回來可以;不是賈家的,休想領進門!”賈涉聽罷,一時呆了,心道:“我與胡氏早就咫尺天涯一般,倒也罷了。只是這孩子,沒有母乳尚可對付;倘被唐氏藉故謀害,那可要了老命!”
正在前思後想、左右為難之際,忽見阿忠來報:“臺州有人來訪。”賈涉聽說故鄉來人,只得暫緩心事,來見客人。那人卻是親兄賈濡。兄弟不免親熱一番。賈濡便道:“我今奉旨為朝廷選妃,趁便將女兒玉華選了上去,志在必得。此來為要打通劉八太尉的關系,力求萬無一失。不知賢弟可有路數?”
賈涉吃驚道:“只此獨苗兒,哥哥也捨得?!”
賈濡點頭道:“養兒防老,況亦光宗耀祖的好事!”
賈涉重重地點頭道:“此亦十分美事,小弟保管玉成!”
賈濡十分驚喜地道:“哦,此話當真?!”
賈涉聞言笑道:“這還能假?說起來,也是十分的湊巧:小弟當年在臨安聽選時,賃的正是劉八太尉的房子,交情非淺。待我修書一封呈與他,此事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