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或許,他從很久很久之前,便,沒有父皇了。
喪鐘徹鳴,哭號遍野,他走出漫天素縞化成的陵墓。
大殿之外,桐芷福身,喚了聲:“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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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裡之外,白雪皚皚。
阿瓊放下桐芷自洛城寄來的信,抬眼看向相曜。
眸光如越過千年的思念,那般眷戀不捨,半晌,含笑開口:“聖僧,還要西行嗎?”
從一開始,便應知曉,從塵世裡偷來的時光,總不能長久。
歷盡千帆,他終是度過死劫,她亦安然無虞,而今,該是最好。
只是,她為何剋制不住,眸底濕潤。
相曜溫和的眸光籠罩:“新帝登基,自需前往洛城。”
說著,身側傳來藥罐噗噗的氣聲。
他挪步,熟練地將熬好的藥拿下來,倒好,裹著粗布送到她身前低矮的木桌上。
手收回時,阿瓊沒忍住傾身,手指握住他僧袍一角,急切地欲言又止。
相曜莞爾,看著她,聲輕卻鄭重。
“貧僧放心不下一人,定要時時刻刻看著她,看她一生安康。如此,方能安心。”
阿瓊淚瞬間流下,顫著唇:“我,亦是。”
“……我尋一人,尋了好久好久,再舍不下,放不開。”
雪落晶瑩,化在碗中褐色的湯藥裡,他為她捧起,捧到她面前。
“冬日寒涼,施主再不用,可還得熱一回。”
阿瓊雙手接過,破涕而笑。
一眼,萬年。
曾經,他悲憫的目光屬於眾生,而今,她偷來一段時光,讓他這雙佛眸,只餘她一人。
他依舊向她講經、講學,而她時時刻刻看著他,便,足矣。
死生無憾。
雨雪初霽,馬車停在院門,她在院中回眸,看他揹著經囊,眸光暖煦。
兩影並肩,仿若已相攜走過許多、許多年。
足以,填滿整整一世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