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被夜色拖得朦朧時,她還攏著衣衫,手裡緊攥著景天墜和菩提子,心裡慣性地,不斷祈求神佛。
漸漸,頭無力地歪過去,靠在平緩的石上,半闔的眼不知何時,徹底閉上了。
殷姬一直未有動作,也不曾投去目光,直到此時。
習武之人的目力總是更好些,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依舊能看清她纖長低垂的眼睫上,懸著的一滴淚。
兩息後移開目光,固執地盯著眼前的一方小石塊,少年人的眼眸迥然不忿,帶著不知名的火氣。
又實在說不出什麼,也做不出什麼,連坐不住站起身時,也不覺放輕了動作,將一切聲響匿在緩下來的微風裡。
來回踱步,心緒難寧。
不知不覺,離她越來越近。
過了一夜最暗的時候,天邊鴻暝顯出深藍的微光,若有若無地映著愈沉的星月,也映在少年沉默守護的高瘦身形。
與月光一同,拉出長長的影子。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立了不知多久。
微光漸漸從深藍變成了淺藍,第一抹鮮亮的橘色探出時,如無聲奏起盛大的鼓樂,帶動天地一同複蘇。
一夜風止,山洞內終於有了動靜。
殷姬察覺到了,沒有回頭,反而抬步。
須臾。
“殿下。”
輕淺的兩個字,怕驚擾了夢中人。
殷姬身形僵住。
玉白僧履一步一步,若生蓮華,頃刻便至。
相曜繞於他身前,徹底擋住前路,也擋住了尚在睡夢中的身影。
聲線疏離,佛眸空無:“殿下承天子期許,煌煌尊貴,不應將時光,浪費在微末小事之上。”
“此處離昭煌寺路程至多不過三日,殿下可曾想好,如何完成向陛下允諾之事。”
殷姬看著眼前面色蒼白,卻依舊玉曜出塵、不減風華的聖僧,看著他這雙微涼洞悉的眼,神色中的敵意漸漸消湮,沉靜下來,面無表情。
道是少年人,卻是自幼長於深宮,見慣了弄權奪利之殘忍霸烈的少年人,自是知曉,而今短暫的自由從何而來。
視線向下,像是透過相曜,望著那個他……或他,牢牢護住的人。
他知道父皇見了他,知道相曜知曉的,定然比他想象中多得多,既無法反駁,便用同樣的話回敬。
“那聖僧呢?”
“就要到昭煌寺了,聖僧可想好如何向令師解釋,這本不應多出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