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垂的眸中,那麼關切擔憂,像永遠也停不下的江南煙雨。
相曜喉結幾番滾動,終應道:“勞施主心憂。”
一行淚又落下,她還是抬眸,赤誠、哽咽:
“聖僧乃佛子,世人皆願佛子渡眾生,從前,我亦是。”
“可而今,我只願,佛子長歲無憂。”
道著心願,可他卻從心願的背後,從她一切的剋制裡,看出了,最深的懼怕。
相曜唇瓣發顫,良久,低低道了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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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途中,離洛城越遠,荒漠戈壁便越多,待臨近昭煌寺,綠意反而多了起來。
正如這處山谷,外表不顯,內裡卻滿是盎然生機。
阿瓊守在山洞門口,仰頭,透過濃鬱的蒼翠婆娑,看著不盡的夜空。
哪怕望不見他,但知曉他就在不遠處,心便多了一分安定。
他道會無事,她便信他。
或,也並非信,是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此身本不壽,是他將她帶回這人世間,哪怕她傾盡一切,都覺太淺。
至於……
阿瓊低頭,輕撫過腰間的景天墜。
阿荼,外面有那麼多昭煌寺的僧人,若有萬一,你便隨他們去,昭煌寺中,應已點了許許多多的長明燈,想來,極熱鬧,不會孤單的。
也莫要傷心,重逢總是美好的,不是嗎……
正想著,傳來長靴踩在砂礫上的聲音,阿瓊轉頭看去,少年逆著月光,瘦瘦高高,步子堅定從容。
阿瓊一瞬緊張,站起身。
“你怎麼來了?”
少年眼中似有受傷,啞聲:“聽聞聖僧閉關,我擔憂有宵小之輩,便來護法。”
阿瓊想起初見時,他信誓旦旦道著自己武功高強的模樣。可,同行的武僧那麼多……
殷姬主動道:“殷姬或許於功課上少些天賦,武藝卻從無懈怠,那些武僧加起來,亦不是我之敵手。”
阿瓊抿唇,不自在地應了聲,有些抱歉:“那,多謝小郎君。”
殷姬沒有靠近,矮身坐在了離她不遠的一塊石上。
他沒再開口,阿瓊更無心思寒暄,一時靜默下來,唯有谷外夜風呼嘯擊石的悶響,不間斷地敲在心上。
阿瓊手無意識攥成拳,捏著衣擺。月色明瑩,殷姬不由自主望過去時,只見她微仰起的,因月輝流淌而過,顯得格外聖潔的側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