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覺看著她,像看著仇人。
“若非為了救你,解去藥毒,將最後一枚清碧丹用了,法師本可以捱到寺中的,又哪裡需要在這荒郊野嶺……”
“明覺!”比丘尼厲聲呵斥。
“聖僧行事,何時用你置喙!”
阿瓊搖搖欲墜。
她一向知道,聖僧之於明覺,不比她淺,可當這矛頭對準她,才知,幾乎,不能承受,無法承受。
那一日意亂情迷,難過得差些死去的感知裡,隱約知曉,是他用藥,救了她。
可原來,這個藥給她用了,會害他至此嗎?
明覺被比丘尼拉到身後,依舊恨恨看著她。通紅的眼,一看便知是哭了許久。
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痛。
懼怕幾乎要將整顆心狠狠壓碎。
若,若他……
“施主,去吧。
沿著這條路,一路向北走。”
踉蹌的步伐,甩開身後隱約的爭執,她聽見摩訶似乎在說她的身份,似乎在說,佛心二字,本非逃避與割捨。
月落枯枝,恍惚間,阿瓊想起與繾夢的最後一面,想起被層層剖開的,殘忍的真相。
【……尤其,是媚香。
此香用得多了,人被藥浸透,便再也離不開,舍不掉。
用時情慾洶湧,長久不接觸,又會身虛體弱,日漸衰竭。
盼君樓控制樓中妓子便是這種手段,只是,遠不如此香上乘……】
所以,他的清碧丹可以解媚香,讓她不必餘生皆為其所困。
可他的心魔,也需清碧丹。
他給了她,那他呢?
佛子,困於心魔……
阿瓊只是稍稍想想,都接受不了。
他是萬人的至高信仰,若他因此動搖佛心,她便萬死也難辭其咎。
淚落下來,四野荒蕪,她漸漸哭出聲,無措地喚他的名字。想著他喂她丹藥的模樣,想著他堅定溫和的眼眸,泣不成聲。
不知走了多久,跌跌撞撞入了一處空明山谷,心若有所感,回眸望去。
弦月盛滿清輝,灑落人間,他就在山口那處,未著袈裟。
單手撚珠,遙遙相望,清輝如霜,落滿他蒼白虛弱的眉眼。
阿瓊的淚,頃刻洶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