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瓊被震在原地,一時失語。
也是此時方認出,這位少年郎君,就是一開始在屍身之間徘徊的那位。
他是,失了至親,無家可歸嗎。
阿瓊手足無措,想扶他起來,又覺得這樣的觸碰不合適。
只能連聲勸著:“你快起來,我,我不會什麼的,哪裡當得了旁人師父。”
提到師父,阿瓊想起繾夢,想起她過往所授,一個荒唐的念頭浮起。
難不成,還能與她學什麼奴心之道不成,可,可他是男子啊……
況且……
“拜師之言,可是當真?”
一個錯神,相曜不知何時到了她身旁,撚珠緩言。
阿瓊望去,看到他嚴肅認真的側顏,一剎忘了心中所想。
少年抬頭,蒼白的面孔神色堅定,“殷姬已然無家可歸,餘生所願,只想拜女公子為師。”
或是因著聖僧在旁,阿瓊生了些許勇氣,抿唇輕問:“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自問知之甚少,如何教人?”
“再者,就算你無家可歸想要拜師,比我學識高的人如過江之卿,為何偏偏是我?”
提到學識,殷姬神情中多了幾分鄙夷痛恨,眸光執拗,疾惡如仇。
“學識高又如何,世上蠅營狗茍之輩多如牛毛,聖賢書乃至律法皆不過為惡幫兇。
這世上,最難得的,是一顆玲瓏心。不畏強權,只循本真本我。”
“女公子至真至善,殷姬餘生,只想此般度過。”
阿瓊愣住。
這些大道理,她從未想過,更不知對錯。
本能看向聖僧。
相曜察覺,袖口微垂,掩住手背隱約的青筋。
唇邊噙著慣常的,若有若無的弧度,“如此,便看女施主的心了。”
殷姬微不可察地,頭稍低了些。
他口中,她是玲瓏心,不畏強權,下一刻,聖僧便言看她的心,結合他的身份,分明透著隱隱的不贊同之意。
只是不知,她能否聽得出來。
阿瓊想起適才屍身之間,少年失魂落魄的身影。
他的身形與明覺相似,只是更高挑些,肩背尚沒有多寬闊,卻一次次低下身,妄圖背負起什麼。
“女公子,”少年膝行兩步,切切看著她,熾熱赤誠,“您便收下我吧,我聽說聖僧一行將要西行,若您一同前往,我還會些武藝,可一路保護女公子。”
在這樣的眼神裡,她很難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明覺聽了兩個來回,忍不住從相曜身後探出來,哼道:“什麼武功不武功的,你再厲害,還能有法師身邊的武僧厲害不成?女施主與我們同行,才不需憂心自身安危。”
“明覺,”相曜制止,“不得無禮。”
明覺忿忿瞪了少年一眼,不甘縮了回去。
阿瓊沉默良久,終抿唇,眼神稍移,“這位郎君,還是另尋旁人吧。”
殷姬一聽,急切地還想說什麼,相曜向前一步,擋在阿瓊身前。
碰上相曜疏離淡然的眼神,他口邊的話,再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