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明覺一撫掌,“今日,便讓我們兩個去好生見見世面!”
阿瓊笑,點頭應下,看他的背簍,“背簍可還有多餘的?”
明覺先是點頭,又猛地搖頭,活似個撥浪鼓。
連聲道:“不成不成,這可不成,施主身子還未好全呢,若要法師和師父知道你幫我背了藥材,定不饒的。”
阿瓊怔然,暖流湧上心頭。
他們,竟,連這樣的小事,都叮囑過啊……
鼻間有些發酸。
過往,她與阿荼相依為命,名為主僕,實則比家人更親更近。
阿荼不在了,她便覺得往後這世上,她便只是孤身一身,餘生只有風霜雨雪,再無風花雪月。
……原來,不是的。
惡意殺人,善意救人,世間的善意,遠比她想象的,要多太多。
明覺不止不許她背背簍,還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個幕籬,硬要她戴上。
“洛城的年輕女娘出門大多都會戴的,況且……”
看著她,憂愁地嘆了口氣,“施主生得也太好看了,這世上壞人可多得很,施主要保護好自己才是。”
阿瓊掀開面前薄紗,被他裝大人的語氣逗笑了。
待上了街市,一個光頭小和尚身旁跟著一個戴幕籬的年輕女娘,怎麼看怎麼引人注目,總是有人走過了還回頭看兩眼。
阿瓊第一次,真正望見國都洛城的繁華。
叫賣聲此起彼伏地連成一片,賣的許多物什阿瓊連見也不曾見過,在攤位上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地問攤主,攤主都笑了,卻也滔滔不絕地講解,口才好得吸引不少人付了銀錢。
還有表演雜耍的喝彩聲,不遠處你一言我一語,吵架一樣的討價還價聲,阿瓊聽了會兒,也拿著銅錢,學著去買了樣東西,東西到手裡的時候,老闆娘肉疼,“我做生意這麼些年,你這個年歲的小娘子,還這般口齒伶俐的,可統共沒見著幾個。”
東西包好遞上時,不忘補上一句,“小娘子用好了可千萬再來啊。”
阿瓊被她的神情弄得心裡不忍,點頭應下來。
走了幾步,明覺偷偷和她道:“她這話,都不知對多少人說過呢。”
話音剛落,摩肩接踵地過了幾人,一道悲慼的哭號破空而出,剎那蓋過了街市上所有的熱鬧聲響。
“三春柳,明月松,吊酒沽來沖泥傭——”
每一個字都拖得很長,帶著奇怪的調子,聽起來,像是漫天紙錢之下,為至親哭喪的號啕。
“繰天容——,金地埒——,佛赤纏枝玉蓬薨——”
“薨——哈哈哈哈……”
人群避之不及,一瞬混亂不少,阿瓊被拉著往後退,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人遍體襤褸,手舞足蹈地從眼前過去。
口中念著的這回聽清了,有些耳熟,她應是從何處聽過的。
聲音漸遠去,也因此,調中更添幾分徹骨悽涼。
“……明兒今孫惹誰憐,莫言苦,莫言苦,幾載天雍幾載愁!”
“幾載天雍,幾載愁吶——”
這句一出,阿瓊恍然想起昨日清晨,欞窗底下孩童口中歡快的童謠。
分明,是同樣的詞句。
明覺也聽清了,“這詩句,道的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