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梔態度未松動半分,轉頭,注視著窗子上的剪影,“那這便是我要告訴你的。”
巨大的一聲異響在寂靜的黑夜格外明顯,賢妃嚇的松開了摟著心愛之人的手,驚恐的看向踹門進來的寧皇。
她見過無數次寧皇生氣的模樣,但沒有哪一次比如今更令她絕望。
眼神一瞥,她陰毒的目光移到寧皇身側的蘇梔身上。少女咧開嘴笑了,帶著計謀得逞的雀躍,此她見過的每一次都要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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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安房悶熱潮濕,蘇梔進來時正好碰到一人急匆匆離開。
往日養尊處優的賢妃,此刻滿面塵土,發髻間別著的珠釵散落,唯有一件華貴的衣衫還套在身上。
從昨日到現在,她未進一滴水,唇瓣早已泛白幹裂。
嗅到那陣由遠及近的梔子花香,她雙日無神的抬頭,那張笑靨如花的臉蛋無比刺眼。
蘇梔在牢房前駐足,上下掃視了她一遍,“賢妃姨娘要見我?”
賢妃整理了一下衣裳,如往日一般端莊的走到蘇梔面前,“信是你動的手腳?”
蘇梔不語,預設了。
其實,只要細細思索一下此事,便能發覺其中的不對勁。但無論是賢妃還是張湧,都在焦躁於昭華和親一事,未發現其中的批漏。
“你是怎麼知道常安寺的?”賢妃猛地抓住圍欄,怒目圓瞪,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蘇梔抬手掃了掃被她帶起的塵土,輕描淡寫的開口,“從發覺你們二人可能有染那日起,謝衍知便去查了三十年前的事。當年你入宮選秀,途中遇到了大雨,便入了常安寺避雨,剛巧碰上了那時落榜的張老爺。”
“一個是遠道而來思念家鄉的解語花,另一個是躊躇滿志卻遺憾落榜,急需安慰的年輕秀才。一男一女,幹柴碰烈火,你們之間一發不可收拾。即便年年不可相見,卻日日夜夜的思念著對方,張湧把常安寺當作你們二人緣分初起之地,即使人不在京州,香火錢卻從不曾斷過。”
賢妃聽的目瞪口呆,雙腿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滿臉的不可置信。
蘇梔慢慢蹲下身,直視她,“娘娘這般護著昭華公主,張老爺也為此急的焦頭爛額,韻華不懂,還請娘娘解釋,昭華她…是陛下的女兒嗎?”
聞言,賢妃倏地抬頭,失神的眼球死死瞪著她,頃刻間張牙舞爪的便要撲上來。
蘇梔向後一躲,賢妃只來得及抓住她殘留的一片衣角。
“你閉嘴!你閉嘴!”賢妃像是被地獄索命的惡鬼附身,以往養的纖細雪白的手緊緊攥著她的衣擺,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撕碎。
蘇梔向下瞟了一眼那雙青筋凸起的手,唇角微勾,“看來,是我猜對了。那讓我再猜猜,采薇也不是因偷東西才被你透出官的吧?她發現了昭華的身世,死裡逃生改名換姓後,卻誤打誤撞的進了張府。你的茻根草也不是你兄長為你尋來的,而是張誦給你的。”
“當他發現梅清錯服了芔根草後,立馬高價購置紫草為自己解了毒,又立刻處理了采薇。回頭一看梅清死於非命,疾病傳了出去,為了保你,他只能用自己的錢財逼迫王長寧不得上報朝廷,對嗎?”
聽完蘇梔說的一番話,賢妃突然癲狂的大笑起來,試圖掩飾自己內心方才意識到的恐懼。
她從未想過,眼前這個國破家亡的十六歲少女,能有這樣的本事一擊即中,將榮寵多年的自己拉了下來。
蘇梔聽到了天牢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伸手用力一拽,將自己的衣角從她的手中扯了出來,轉身前看了眼模糊不清的幾個身影。
將自己的簪子重新戴好,蘇梔回頭嫣然一笑,“賢妃娘娘,一路好走啊!”
賢妃神色冷淡的坐在草蓆邊,少女的身影越來越遠。
聖旨上說了什麼她沒聽清,但那身旁太監手中端的東西,白綾,毒酒和匕首,將成為她此生最後能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