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戰一觸即發時,她和宋嫻來往過最後一封書信,書信的末尾,宋嫻第一次用了懇求的語氣。
她說,妹乎,若阿囡往赴京州,望妹憐其孤弱,予以周全照拂。姊於此厚顏相托,唯願妹念及同胞之誼,傾心力護之,姊不勝感恩,切切。
那日之後,她等了許久,等到了宋嫻城牆下拔劍自刎,也等到了謝衍知連夜傳來蘇梔下落不明的訊息。
蘇梔開口打破了僵局,後退兩步,鄭重的行了禮,“蘇梔,拜見姨母。”
“快起來。”宋妧伸手去拉蘇梔,少女的手因緊張有些涼,宋妧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之間,“傻孩子,為何,不告訴我?”
“驚蟄,恐為姨母,為定安侯府招惹禍端,所以,才請求世子,不要將驚蟄的身份告知姨母,卻不想,姨母慧眼。”
蘇梔低頭,將從前想要離開的事省去,字字句句說的動人心絃。
和她想象中暴露身份的窘迫感不同,她能感受到,那道來自宋妧的眼神中溢滿溫情,像極了母親看自己的樣子。
所以這一聲姨母,蘇梔喊的並不為難。
和謝衍知從宋妧的房內出來時,蘇梔如釋重負,這一步,終究是邁出去了。
同時,也意味另一件事,就是蘇梔,似乎再也不能心中毫無牽掛的離開了。
至少,在這個地方,有她的姨母,她的表兄。
“感覺如何?”謝衍知抬手拿開落在蘇梔發絲的枯葉,饒有興致的問。
蘇梔一時答不上來,和溫柔的表面不同,宋妧給人一種活潑的感覺。
盡管已經有了謝衍知這個即將行冠禮的兒子,眉眼間細紋仍然淺淺的,上了脂粉根本瞧不出。
不似自己的母親,成年累月的被後宮的瑣事操勞,眼中早已失去了少女時期的靈動,性格也沉穩下來了。
也不知是否是蘇梔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姨母和自己的母親並沒有什麼特別相似的地方,甚至於這張臉,都看不出親生姐妹的痕跡。
蘇梔沒留意到謝衍知的動作,偏頭問他,“你見過我母親,你有沒有發現,其實姨母和我母親似乎生的一點都不像。”
謝衍知臉上的笑意未褪,稍稍一僵。
當時在綏陽,見宋嫻從宮門走出來時,謝衍知就注意到了這一點,起初他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也不全是。
不過轉念一想,親生姐妹生的不相像的也沒多稀奇,半開玩笑道“怎麼?害怕我母親被掉包了?”
蘇梔白了他一眼,謝衍知又道“興許姨母年輕時更像外祖母吧。”
“外祖母?”
蘇梔很小就聽說過,只是在她的記憶裡,母親收到了一封來自家鄉的信,不過轉瞬間便痛哭流涕。
年紀還小的蘇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抱著母親,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奶聲奶氣的問她發生了何事?
蘇梔仍記得,母親哽咽著將她摟進懷裡,道了句“你外祖母不在了。”
外祖母不在了。
在三歲大的蘇梔心裡,對於親人離世並未有什麼感觸,直到聽聞母親離世的噩耗……
“是啊。”
謝衍知快她一步,少年腰高腿長,雙手背後,背影挺拔,樹影婆娑,光影稀稀散散的灑在他身上,慵懶勁縈繞在周圍。
她離謝衍知不過一步的距離,清晰的聞見他身上的清清淡淡的冷杉香料味,微微垂眸,長睫掩去半個眼眸。
只一瞬間,她便明白府裡頭的那些小丫鬟素日裡為何總是偷偷的看他了。
這樣的恣意瀟灑的人,哪怕背影都別有一番風景。
察覺到蘇梔的目光,謝衍知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