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實道:“今兒擺明瞭就是場鴻門宴,若非陛下靠不住,王爺您勢必要被架在火上烤。”
“太後娘娘此後又對我贊賞有加,當真讓我惶恐。”
謝宏青笑,連柳參軍都壓不住笑意,謝宏青樂道:“年紀不大,想得倒還周全。這賞你盡管受著,日後好好跟著程校尉做事。”
寧遠王可不是那麼無禮的人,這堪堪是個見面禮罷了。
先兵後禮,只怕再隔上兩天,寧遠王府的拜帖便要遞到長樂王府。
思及此,柳參軍不無憂慮,“王爺您還沒想好?”
待幾天後寧遠王當真進了長樂王府的門,他們的形勢那可就難了。
北方那群叛黨只當王爺已倒向皇帝這方,勢必要魚死網破。
謝宏青沉默一瞬,“總該是還有幾天。先帝在時待我不薄,我總該念著他幾分好。”
當今天子乃他唯一血脈,要是他也反了,豈不任由這孤子受四面蹉跎?
再者,當今這局面驟然一破,只怕山河破碎,風雨飄搖,好不容易挨過旱災的天下黎民又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寧遠王身在局中,他又何嘗不是?
柳參軍不再說話,他明白王爺心思。他投身於長樂王麾下,不就是看中他仁厚愛民?
他如今都還記得八年前的旱災慘狀,若非長樂王強行帶著軍隊開倉放糧,只怕渤海一帶百姓十不存一。
柳絮只垂眸聽著,心中還在想著那寧遠王,只待私下找個機會問問程校尉,這寧遠王的名諱,他常年跟王爺久,必然知曉。
這邊各有各的憂慮事,看似寧靜幽謐的深宮之中,也垢納著無數腌臢汙穢。
夏昀崧並未急著出宮,而是同夏太後陪伴著陛下回宮。
先帝雖然好收納美人,可子嗣稀疏,薨逝前僅有謝懷這一個血脈。
他明白長姐急著掠自己回來的苦,孤兒寡母一朝被推上風口浪尖的位置,任誰不惶恐?
若是父親在,斷然不會如此……
夏昀崧垂眸,誰能料到一年前夏氏嫡親一脈滿門被屠,至今仍是一門懸案?
三年前他傲氣出走時,斷然想不到回來後竟會是此番不到黃泉不相見的局面。
幸好,阿絮還活著。
夏太後攙扶著謝懷,少年似乎飲多了酒,此時還暈乎乎地靠在母親懷裡,像只幼獸一般無害。
夏昀崧跟在母子倆身後,身後是一群跟隨的侍女太監,夏太後喚了兩個小公公上來扶著陛下,她兀自回頭,無奈笑道:“今天懷兒又讓你失望了?”
夏昀崧搖頭,“並無,長樂王是個聰明人,點得太過不是好事。”
夏太後進宮時,夏昀崧才不到五歲,她仍然記得那時的他尚且因為功課背不出而急得站在原地小聲哭泣的模樣。
此後多是聽母親進宮陪伴時念起他,聽聞他又背下了哪篇生澀的章論,又成了京中人稱贊不絕的才子。
少年縱馬踏春花,好不肆意瀟灑。
再後來就是母親進宮哭訴,這糊塗兒傲氣離京,氣得她父親三天三夜睡不好。
好在他還算有良心,兩年後寄回一封信,說自己過得很好。
滿腔怒火只剩擔憂的寧遠王和寧遠王妃這才安下心。
可誰料此後不到一年,寧遠王和寧遠王妃雙雙暴斃,連帶著夏氏嫡親一脈也遭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