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平陽侯的驚訝根本不比任何人少。
怎麼從沒人告訴他,外甥媳婦是太子的女兒?太子的義女不是雲昭嗎?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紹兒也沒提過啊!
不過,先拋開這些關系,時隔二十年,太子殿下的首次亮相很重要,還有如梁倩、沈益之流,根本沒見過太子,認不出很正常,但太子既摘面具,就是要表明身份的意思。
遂,平陽侯氣勢如虹地掀開下擺,動作幅度拉得大,努力讓所有人看見,跪下後端著一副舍我其誰的態度,洪亮的聲音帶著貫穿山谷的決心:
“臣等叩拜太子殿下!”
隨即朝沙土伏身叩拜,腦門染了塵埃,也不抬頭。
圍在外圈的京機衛沒有猶豫,立馬跟著跪下,皇城軍仰慕太子威名已久,見狀也跟著跪下。
這前後都跪下了,中間站著的宣王侍衛就很惹眼,沒思考太多,跟著跪了。
穿著三種不同制服的幾百人,跪了一片,姿態與平陽侯無異,伏身叩首——
“卑職叩拜太子殿下!”
有人激動,有人亢奮,有人只是跟隨,但沒有一人輕視。
謝玄腦子裡嗡嗡的,轉過頭發現自己手下怎麼也跪了,怒火沒處使,就朝手下吼道:“跪什麼跪,你們是誰的人?不過長相幾分肖似,就一定是太子嗎?”
可跪都跪了,侍衛們再糾結,也不能現在站起來成為“打”太子臉面的出頭鳥啊!
平陽侯彷彿聽不見謝玄的話,顧自己再叩拜,“臣等恭請太子殿下歸朝!”
齊刷刷一片再跟著叩拜,“卑職恭請太子殿下歸朝!”
而太子殿下——謝歡的眼中沒有別人,只有女兒,在眾目睽睽的視線與恭請聲中,溫聲道:“我非有意要騙你和你娘,晉歡是我的化名,我的本名,是——”
“謝歡?”謝玄搶答了,湊近一步,瞪圓的眼眸裡是質疑,“你真是謝歡?我不信!”
一個扒他褲子的賊人,怎麼能是謝歡?!
怎麼可能?
謝歡被打斷,目光從沈桑寧的臉上移開,轉到謝玄鐵青的面龐時,沒有好脾氣了,嚴肅且簡短道:“閉嘴。”
謝玄才不聽他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謝歡!你若敢冒充,我讓你九族——”
忽被李丞相捂住嘴,“殿下慎言,真與不真,自有人判斷!”可別再亂講話了,這麼多人呢!
謝歡收回淩厲目光時,瞥見遠處站在樹下的裴如衍與虞紹,因為原本站著的人跪了,倒顯得那兩人一枝獨秀。
不再有侍衛的身影能遮擋視線,虞紹震驚地張著嘴,許久沒合攏。
裴如衍沉靜挺拔地站著,在觸及謝歡投來視線時,低下了頭。
與他同時低頭的,還有沈桑寧。
“我,叫謝歡。”
爹的聲音猶在耳邊,一直徘徊。
這一切都太過離奇,她的眼中愧疚又苦澀,心中悵然,明明都已經學會叫爹,可是得知謝歡身份,她半晌也叫不出爹來了。
遂低下頭,未語。
沈益與微生澹人沒死,但,心在這一刻真死了,驚懼害怕的情緒繚繞心頭,微生澹先暈了過去。
謝玄憋著口鬱氣,抬腳隨意一踹,正好踹到沈益的頭,後者喊叫一聲,靈機一動,立馬趁機裝暈過去。
輔國公主抬手擦掉流下來的眼淚,可紅著的眼眶不會騙人,她吸了吸鼻子,心中既想著佛祖今年靈驗了,“哥。”
開口後,才發覺聲音發抖。
謝歡聞聲望來,見向來堅強的妹妹哭了,他嘆一聲,“聃禾。”
這世上,能喚這一聲聃禾的人,謝歡是第二個。
時隔二十年,謝聃禾聽得哥哥喚自己,鼻子剋制不住發酸,“這些年你究竟去哪裡了……”一邊問,一邊走上前。
謝歡伸手撫了撫妹妹的頭發,發現了一根白發,他轉而牽住妹妹的手,同時也執起女兒的手。
沈桑寧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既尷尬又不安,甚至覺得喘不過氣來,竟有了想逃離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