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謝歡抬眼,將一應人物看在眼裡,此地至少有幾百人。
還不止,還有人在往此地來。
他能聽見。
李丞相說句話的功夫,女兒又義無反顧地擋在了自己面前。
謝歡愣住,暖意自心底悄然升騰,垂下眸,瞳孔似只能裝下女兒頭上的白色絨帽。
極其輕又透著慌亂的聲音從身前傳來,“爹,要不你還是跑吧。”
這話讓離得近的人聽見,臉上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梁倩嘲笑她蠢,“真當我們是吃幹飯的不成,還能讓你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謝玄腫著半邊臉,目光陰沉,斜睨沈桑寧與謝歡,聽聞梁倩之語,冷笑一聲。
沈桑寧擋在謝歡身前,警惕地看著謝玄,生怕謝玄要做出什麼舉動,大腦飛速運轉之際,只見眾人在頃刻間變了臉。
謝玄驚愕在原地,輕蔑的斜眼瞪大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輔國公主紅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身後。
連端侯,都看直了眼。
簡直古怪極了,像是身後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沈桑寧順著大眾視線,往身後轉,仰頭對上親爹那張俊俏的臉。
她不明所以,謝歡見她看過來,收斂面上的冷漠,低頭對她莞爾,用著周圍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爹今天,想帶你回家。”
沈桑寧直直地看著他,沒反應過來,回什麼家。
只聽梁倩呆愣後,刻薄的聲音再度響起:“嘖,就算長得俊俏又如何,誰在乎你面布之下的容貌,姦夫就是姦夫——啊!”
“啪”的一聲,打斷了梁倩還沒說完的話。
“賤婦豈敢無理?!”
端侯震驚過後,反應迅速,重重地打向妻子,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自己方才有無說過不敬之言。
都是自己太蠢了,聽信了妻子的話,先入為主地以為虎符在沈桑寧手中,便是沈桑寧透過不義手段獲得的,卻不曾想,她竟是太子的女兒!
此時看見太子近乎相同的臉,唯獨增加了半點歲月痕跡,端侯再反應不過來,就真是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梁倩後知後覺自己被打了,捂著臉尖叫道:“夫君犯什麼毛病,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羞辱我?!”
別說梁倩了,沈桑寧也沒反應過來,朝這對撒潑的夫妻倆看去。
然而端侯什麼都沒說,朝著她的方向轉過身來,連下擺都未掀一下,直接地朝地上跪下,跪在沙子石頭上,眉都不皺一下。
臉上是一副認罪伏法的堅決,張開口高聲道:“臣有眼無珠,竟沒認出太子與……與郡主尊容,內子善妒惡毒之名是皇後都有見證的,臣願馬上休妻,還望太子殿下看在臣對您忠心一片的份上,寬宥臣及家眷!”
語罷重重叩首。
此言一出,躺在地上呼痛的沈益和用沉默降低存在感的微生澹,相互對視一眼,四肢僵硬,驚懼的神色中還有不可思議。
哪怕懷疑是幻覺,或是端侯發病了,也不敢相信晉歡是太子。
梁倩也是如此,想走到丈夫身邊問個清楚,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夫妻倆跪在一處,她上身搖搖欲墜,“夫君,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他怎麼可能是太子呢,沈桑寧怎麼可能是太子的女兒,你定是認錯人了吧!”
沈桑寧面色緊繃,為護著爹而抬起的雙臂已經僵直,她唇瓣幹澀,片刻間想通諸多事,她放下手,再去看身後人。
見他臉上並不訝異,而是一片坦然。
沈桑寧半晌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爹,是太子。
是失蹤多年的太子。
所以,不是太子不想回宮,而是被微生家害的痴傻回不去了。
前世,他真的至死也沒有回宮,更無人知曉他是太子。
思及此,沈桑寧心裡的愧疚深重,一雙眸中蓄了眼淚,不敢在他面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