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一愣,笑了笑:“怎麼一下子傷感起來了?”
阮清深嘆一口氣,面色凝重道:“此前我一直生活在爹孃,兄長還有阿妹你們的保護中,經歷過世道最大的險惡,無非就是流放路上受過的那些苦。”
“我自以為我也看遍了人間冷暖,看透了人性的險惡和複雜,可是現在想來,這世道真正艱難的,還是那些身處牢籠,卻又不知牢籠的女子們。”
“讀不了書,懂不了道理,被迫規訓自己的思想。在夫君為天的世界裡,連孩子的生死都選擇不了。”
“往大了說,那些當官的,掌權的,全都是男子,女子甚至不能堂堂正正讀書,考學!像阿妹你這麼優秀的女子,以前還是被齊家吸血,若不是你及時醒悟,藉著流放的機會擺脫那齊家,你的後半生無法想象。”
“而我若沒有阿妹的照顧,我恐怕連後半生都沒有。”
阮清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心裡的某些想法,似那滾滾洪流一樣湧了出來。
“阿妹,你說這世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對於這個問題,阮眠也給不了最肯定的答案。
可是她明白,若想世道好,必定有開先河者。
她拍了拍阮眠的肩膀,說道:“若多幾個像阮清你這麼敢想的人,這世道遲早會好起來。”
“不過這是長久之業,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武恆,讓我們一家子,讓我們的村子和城鎮家園都好起來。”
阮清點了點頭,帶著心裡那個決定,告訴她:“阿妹,我想讀書,和阮秋娘子一樣成為飽讀詩書的文人。”
“我們阿姐聰慧敏捷,當初你要學醫,如今都已經能單獨看診,若想讀更多的書,肯定沒問題。”
“不過我們阮清突然想讀書,可是心中有願?”
阮清想了一下,壓低聲音問她:“前朝曾有過女官的先例,也有過女子試,可這科舉制卻從未有過女子參加。”
“我這幾日看了一些書,也問過兄長和將軍,咱們大京從未有過女子不能參加科考的律例。只不過他人成見太深,預設女子無法參考。”
阮眠有些詫異,眉眼微動:“你想科考?”
阮清笑了笑,只道:“倒也不是為了去朝廷,只是想是向世人證明,有些事情未必女子不行。”
“阿妹,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我知道這個想法十分離經叛道,我也不敢和別人說,但阿妹不一樣,你肯定能理解我。”
阮眠心中動容,十分理解她,但又語重心長地開口。
“阿姐的想法我能理解,只是前方道路荊棘遍佈,並不是空想就能達到的。”
“阿妹不阻止你,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是每個人應有的權利。”
“只是眼下咱們還是要務實,你且把自己的身子養好,等孩子出生後,再想想自己的路要如何走。”
阮清鄭重點頭,就在此時,媋惜端著一些藥過來。
阮眠忽然想起今天已經一整天沒有見到翠珠了。
她不由得多問了一句:“今日怎麼不見珠兒?”
阮清似是被提醒一般:“我昨日也沒見著她。”
媋惜猶豫了一下,才如實告訴她翠珠如今的去處。
原來早在三天前,翠珠就已經自覺去了被隔離的疫病區裡。
她感到身子不適,渾身難受不已,好像被火焰時時刻刻炙烤著,每嚥下一口水,都像吞刀刃一般。
她知道自己恐怕也感染了疫病。
一想到家中還有孕婦小孩,她萬般不能把這些病帶回去。
於是一有苗頭,她便戴著口罩把自己的情況和媋惜說了一下,為了不讓姑娘擔心,特意叮囑。
“媋惜,姑娘如今忙的不可開交,不少事情都等著她去處理,我的事就不必告知了。”
“我會去疫病區,與那些病人一起好生養病,只是手頭上一些事就只能拜託你了。”
當時媋惜還擔心不已,可一想到疫病區內陸續有人痊癒出來,她也沒想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