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綻語氣神情間似乎毫無芥蒂,只仿若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既不發怒,也不發狂。
較之曾經那個陰晴不定卻好哄的暴君而言,如今站在蔣彌面前笑意盈盈的程綻才叫他有些頭疼。
蔣彌點點頭,“那陛下還請進來吧。”
程綻邁步,蔣彌側身讓他進來,垂眼就看見了程綻後腦處滑落下來的幾縷長發,沒入了他纖瘦蒼白的脖頸後方。
好似……比著當年,程綻如今瘦的多了。
蔣彌隨意的想著,神情淡然的反手關上了木門。
蔣彌領著人落座與堂屋的桌子旁,他坐在程綻對面,為了緩和氣氛,蔣彌沏了一壺茶,給程綻倒了一盞的茶水,然後推了過去。
程綻垂首輕笑一聲,清淺的眸子瞧著水氣氤氳的茶盞,指尖搭在烏黑的木桌上面,“這些日子,你過的可還好。”
蔣彌愣了一下,心裡有點沒底,他不知程綻所問何意,但還是斟酌著答道:“尚可。”
程綻指尖碰了碰滾熱的茶壁,使之蕩出微微漣漪來。
“畢竟你可是妖,過的好是再尋常不過了,我問也是白問。”
蔣彌聽程綻這麼說,不知該怎麼答話,於是便禮尚往來的問了一句,“那陛下過的可好。”
他本以為程綻也會說一句過的還好,兩人就先這般寒暄客套一番。
但程綻抬眸瞧了蔣彌一眼,半偏著頭,頭上挽發的木簪有些歪斜,“我過的不太好,如果與你相比的話。”
蔣彌:“……嗯。”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但心裡無奈更重,這種情景實在是生硬的過分,如果程綻直接沖自己發難,蔣彌還能應付一番,但程綻卻隻字不提當年的事情,蔣彌也不好先提。
如果非要說的話,蔣彌的確是曾欺騙了程綻。
程綻曲起手肘,指尖撐起額來,長袖滑落下來,露出纖細蒼白的臂腕,眸光隨意的瞥向遠處內間門上掛著的瑩潤珠簾,連帶著遠處的櫃臺上還有著女人所用的翡翠雕花妝匣。
那個妝匣便是越良所用的,裡面都是些胭脂水粉。
程綻眸光收回,笑意更深。
“如今的你離了龍氣,也無大礙嗎。”
蔣彌:“……”
要不是程綻提起這個,蔣彌都快忘記這茬了,這不過是當初為了旁敲側擊程綻以為會發生些什麼事情,隨口杜撰出來的,但現在蔣彌又不好說自己是胡說的,只能硬著頭皮去圓。
“陛下,幾年不沾龍氣,與我而言並無大礙。”
程綻聽完,俯身湊向蔣彌,離的更近了些,他眸色漸深,語帶笑意的發問,“那如今,我身上還有龍氣嗎,我這個位子還能坐的更長久些嗎。”
這屬實有些把蔣彌給問倒了,他只得斟酌著字句繼續撒謊,心裡不由得感到歉意,“我看不太出來了,也不能斷言。”
程綻盯了蔣彌一會,笑了起來,笑的身子輕顫,往後仰去。
半晌後,他喟嘆道:“你總在騙我,當初是為了離開,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蔣彌:“……”